所谓的仙子,就应该像小姐这样。环翠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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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艽,去寒湿,苦燥湿,辛散风。去肠胃之热,益肝胆之气,养血荣筋。”
欧阳水若边寻药草踪迹,边喃念所习医书的记载──
“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其寒气胜者为痛痹,其湿气胜者为着痹。痹在于骨则重,在于脉则血液凝而不流,在于筋则屈不伸,在于肉则不仁,在于皮则寒(注)……原来你在这儿。”
素手采撷几株药草,一手抽出绢帕擦拭沾在叶面未干的露珠,才放入背在背后的竹篓。
午时将至,日阳转烈,饶是不易觉热的欧阳水若也开始感到微微燥热。
莲步移至一棵孤立于山腰的榕树下,欧阳水若卸下竹篓,掀起帽纱两角别在帽檐左右,身随目转,徜徉于夕颜山上俯瞰即见的山光水色。
风,徐徐吹拂,带来和着药草味的空气,沁入心脾消减几分暑热,欧阳水若自得其乐地牵起微笑,爱极这样恬淡且自然的生活。
十七岁,应当是怀春少女诗情画意的年岁;但对于自小浸婬医书、深知天地生息之道的她来说,习医治病、体认天地奥妙以丰厚生命,比前者更加吸引她。
靶到一丝喉燥,欧阳水若弯身,自竹篓中摘取一片薄荷叶,拭净后放入口中咀嚼,清凉的甜味入喉,顿时舒畅。
双睑轻合,欧阳水若张臂于身侧,用视觉以外的感官去感知自然;风似乎有感,徐徐拂过她周身,掀动她的裙襬,使之翻飞如浪。
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想象自己有如大鸟展翅凌空翱翔,她情不自禁地泛起笑靥,微抬小脸迎风。
毋需担心让人瞧见会暗笑她的举止稚气,因为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人。
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
心神陶醉于山林的她,浑然不觉一道视线早在她步至榕树下时,便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视线的主人并非有意窥伺,而是眼角意外扫见不远处的一袭白影后,便怎么也无法移开。
练武使然,如鹰的极佳眼力让他得以看清不远处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虽不若近在眼前的清晰,但他敢说已能描画出对方五成的相貌。
扁是这五成,就足以令他屏息忘我。
乍见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仙女。
模糊的面容已有引人遥想的魅力,若是近在眼前,又会是怎样的绝色?他无从想象那样的绝美。
而这些,只不过是剎那间的惊艳。
风,飒然吹起,娉婷的身形在风中显得袅袅娜娜,纯白的裙襬带着尘土的颜色,非但未减其美,反而增添几许淘气,灵动了看似柔弱的纤细,让人以为是仙女下凡,在山野间玩耍沾染人世尘沙。
然后,他看着她微张双臂,浅浅地笑着,彷佛在人间嬉戏累了,正准备乘风回转天庭,翻飞的裙襬化成飞天的羽衣,欲将她带回凡人难及的天际。
一瞬间,他激动地想飞奔至她面前,用一切方法留下她!
若不是身后突然一声呼唤,他发誓,他绝对会这么做。
“啸寒。”童震远唤着独子。“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童啸寒转身,同时引开父亲的视线,内心深处不愿与人分享令他怦然心动的发现。
就连父亲也不行。
而这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占有欲令他诧异。
自他懂晓世事至今,二十二年来还不曾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有过如此强烈的独占欲,唯独对那抹他甚至尚未完全看清相貌的纤丽倩影。
他想……紧紧抓住她,终生不放!
“别让你娘久等。”童震远没有察觉独子平静表情下暗涌的波澜,一心只悬在厮守终生的爱妻身上。
“是。”童啸寒应声,并未因父亲对他的忽略感到一丝失落;相反的,他一直引以为傲。
童家人都是如此,渴情、深情,且专情。在他的想法里,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是的,渴情、深情,且专情……
回身看向乍见丽人的高地,已不见芳踪。
“人呢?”童啸寒停下,双眸透出难得的慌乱,目光梭巡着高处榕树四周。
走在前头的童震远闻声回眸。“谁?”
“不,没什么。”童啸寒狼狈地收回视线,一语带过。
他对自己的眼力极有自信,更不相信鬼神之说;虽然,方才看见的女子犹如不染人间的仙子,但绝对是活生生的人。
她叫什么名字?谁家闺女?是否已有婚配?瞬间,诸多疑问涌上童啸寒心头,最后一个问题更是令他愕然。
是否已有婚配……
必于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不会乐见肯定的答案,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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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有故人来访?”
欧阳水若停下捻叶的动作,巧目流转看向前来报讯的环翠。
怦咚!环翠按抚一下胸口,吃不消地倒抽口气,待收拾好乱了谱的心神,才点头说道:“是啊,听说是老爷的八拜之交,有十多年没见面了。”
“爹的八拜之交?”欧阳水若侧首忖想,未多时,立刻明白过来。“想必是童震远童世伯。”
“小姐见过?”
“傻环翠,童世伯与爹十八年未曾碰面,我怎么可能见过?”
欧阳水若起身,环翠眼明手快地送来一盆清水,伺候小姐净手。
“那小姐怎么知道?”
“我常听爹提起。”拭干手,欧阳水若接过她递来的清册,开始盘点药仓内的草药数目。
“听爹说,童世伯在江湖中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环翠闻言,双瞳登时一瞠,闪动颇有兴味的精光。“武林高手、奇侠怪客、不世出的高人?或是四处打抱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还是……哎哟!小姐干嘛捏人家的脸?”
“好让妳清醒,别做白日梦。”绝丽的容颜绽放打趣的笑靥,迷得环翠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就是她的宝贝小姐……环翠内心暗暗赞叹,随侍在小姐身边已有十年,照理说应该早习惯了小姐更胜百花的绝世丽颜;但很遗憾的,她没有,非但没有,还经常被小姐的美态震得心跳急促,好半天回不了神。
纤柔如她家小姐,绝非那种只是摆着好看、动也不动的瓷女圭女圭;小姐的美灵动绝艳,时而打趣捉弄的神情更是吸引人。
欧阳水若好笑地睇凝贴身丫鬟的憨样。
环翠甩甩头,连忙回神。“小姐不去看看?”
“我相信依爹的个性定会留世伯多住几天,不急。”
“可、可环翠想看……好嘛,小姐,环翠求您了,咱们一块儿去瞧瞧好不?”
“环翠……”
“好嘛,求您了,小姐?”
欧阳水若合起清册递给她。“妳先将清册放回书楼,我在厅外等妳一同去见爹与童世伯。”
“谢谢小姐,就知道您对环翠最好了!”俏丫鬟扬起灿烂笑脸,连忙抱着清册往书楼方向跑。
欧阳水若笑着目送丫鬟,独自往曲径回廊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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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几弯几拐,经过几处亭池水榭,欧阳水若甫穿过海棠形门洞,一个黑影霍地出现在她与环翠约好的前厅回廊中,凭栏倚坐,似是欣赏厅外园林景色。
“喝!”欧阳水若惊喘出声。
凝视园林造景的眸子迅速一动,防备的目光在看见出现于门洞处的欧阳水若时,乍转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