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爷在太上皇被拥登上龙位的时候就不服气了,才不过半年多,太上皇逊位传给当今圣上;想想,一个年轻的皇帝站在他头顶,他怎能心服口服?是以暗藏祸心,一直在想办法谋朝篡位。
司马昭之心是众人皆知,我随便说一件事各位就知道了,还记得四月十五迦南寺事件吧?若不是凤显现身,这天下文儒可得血溅雷京城,含恨入九泉啊!”
“是啊、是啊。”底下人低声赞同,不少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可当今圣上何等仁慈,为了爱才,力排众议,不愿惩处这个时时藏祸心、想夺取天下的王爷,所以才想把义妹,我朝第一位,也是旷古绝今、无人能出其右的女将军、巾帼英雄嫁入北武郡王府,心想冤家宜解不宜结,若彼此能结为亲家,不但可以拉近关系成为姻亲,还可以化解王爷的野心、缓和朝中不安的气氛,让那些个妄想复兴的旧朝遗臣彻底死心,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圣上这片苦心给白白糟蹋了,咱们的圣上还亲临王府,为出嫁的后羿将军主婚;可看看这北武郡王爷是怎么回应咱们万岁爷的美意,他竟然、竟然在酒里下毒意图谋害咱们皇上!您看看、您看看,这成何体统啊!谋害圣上可是连诛九族的大罪啊!”
“那皇上是喝了毒酒没有?”
“后羿将军不愧是我朝第一奇女子啊!”莫老头喝杯茶、喘口气,接着说:“她见这王爷频频劝酒,可连咱们平民老百姓都知道当今圣上是杯酒不沾的,是以她觉得王爷劝酒必有古怪,便代咱们圣上喝了那杯酒,果然!”掌一拍板,磅然巨响吓得众人跳了起来,又跌回板凳上。
“果然什么?”茶馆内,就连伙计、掌柜也出了声,众目圆瞪,集中在老头身上,像见着什么珍奇异兽似的。
“后羿将军不过才啜了那么一小口。”老头两指比出不到半寸的距离。“退了几步便吐血倒地不起!”
众人噤声,想起曾在皇道上目睹的火红身影,那容貌的冷傲绝艳、那一身的英姿焕发……
“然、然后呢?”先醒神的人开口问。
“自然是一命归阴、呜呼哀哉啊。”莫老头双手合十,“可怜啊!美娇娘一个,还是我朝开国的巾帼女英雄啊!”
听者中突然渗入几丝女子啜泣声,更令闻者黯然。
“可恶!”茶客中有人握拳捶桌。“那个可恶的郡王爷死得好,他该死!”
底下立刻响起应和,久久不绝于耳。
“没错!”莫老头的声音跟着慷慨激昂了起来:“他该死!可在他的野心东窗事发之后,他竟然命府内侍卫锁起大门,把到场主婚的万岁爷和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给困在王府,想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就在这时候……
“怎么样?”听众们似乎已受不了让莫老头拉长尾音吊胃口了。“快说!”
“就在这个时候,这王府三世子,也就是咱们新郎倌抢了把剑挡在圣上前头,试图阻止他爹的谋反,还苦苦相劝,可惜这北武郡王爷和长公子根本听不进去,执意乘机弑君夺位。”
“那个浪荡三公子?”大伙儿立时瞠目结舌。
“三公子虽然没啥武艺,可对咱们圣上也是忠心耿耿,见他爹意图谋反,自然头一个站上前护主,可惜武功平平、力不从心;不过就在这时候,王府外有人强行破门而入,是两名江湖男子,一名手里执箫、一个手中拿棍,从外头一路杀到府里大厅救了皇上和文武百官,平息了一场让咱们百姓又回到旧朝民不聊生景象的危机。
最后的结果,小老儿我不说,各位爷们也都很清楚了,这王爷和长公子被削爵去官、斩首示众,而三公子因护驾有功,圣上宅心仁厚,甚至颁旨废诛连之刑,祸不及亲朋师友,将北武郡王爷的官位传给他,不流外姓人手里。”
“明君呐!真是仁慈的明君呐!”
“是啊,当今圣上的确是明君圣主呐!”莫老头呵呵笑道,饮茶喘气休息。
“可是,凤将军呢?”茶客交谈中,幽幽女声怯怯发出一问:“老伯您没说为了万岁爷饮下毒酒身亡的凤将军最后如何啊,咱们至今都没听说后羿将军葬在何处呐!”
“是啊,怎么没说将军的坟在哪啊?”
“这……说也奇怪。”莫老头放下茶杯,梳梳垂落胸前的白须。“这两名江湖人士来得快去得也急,他们疯了似地杀入王府后话都没说、功也没领,转头就走。不过据当时在场的人透露,其中那名手中执箫的男子,曾用让听的人心都跟着发酸的声音喊了后羿将军的名字,又跪在地上在将军身上戳了几下,之后立刻抱着后羿将军的尸首跟另一名同伴离开王府,从此不知去向。”
“咦?”“所以啊,朝廷只能追谧后羿将军为靖平郡主,立衣冠冢;据说这衣冠冢将立在城外东廓梅林旁,因为凤将军生前最爱赏梅,这还是圣上亲口说的。”
“原来如此。”
“等衣冠冢建好后,我一定要去祭拜这位女将军!”一名平民女子紧握双拳、信誓旦旦道。
“说得好,我也去!”
“我也去!”
“呵呵呵。”莫老头见馆内馆外听众个个争相应和,只是重执茶杯,喝茶去也。
丙然是王朝首都、天子脚下,雷京城内真是繁华似锦啊!
而百姓个个都安居乐业、谨守本分,此番无非是盛朝荣景、盛朝荣景呵!
***
皇宫大内、御书房中,龙椅上手握朱砂笔批阅奏折的黄袍男子、百姓口中的圣明君主,埋首案牍的奋力不懈被一只大掌压下。
“是不是也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免得碍事?”
凤怀将放下笔,起身离开案桌。
逼问的人却不放过,上前扳过他的脸与之面对面,指控道:“毒是你自己下的,对不?”
“频频劝酒的人不是朕,相反的,朕还谢绝了他的好意不是?”
“墨武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墨武。”他薄冷的唇角勾起虚假笑意,“如果你还记得,频频劝酒的人是墨步筠,不是墨武。”“不可能!墨步筠没那胆子和能耐。”“你低估他了呵。”风怀将笑出声,“你低估了他的狗急跳墙。”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机会这么做。”
“被逼到墙角的狗最后只能乱咬人,比起来,墨武还算稳健,只可惜被他那个急得心慌意乱的儿子给害惨了,让朕得以借机一举将他父子二人铲除。”
“真是如此?”男子怀疑。
“如果不信,就随你去想,怎么想便怎么是。”事过境迁,凤怀将不想多作无谓的解释,那只是浪费时间,“退下,朕还有奏折要批。”
男子终于忍不住冲动的吼出最深的质疑:“你就是这样对付任何你觉得没有用处的人吗?”
“你再怎么扯开喉咙嚷也没用。”凤怀将冷言道,拍开肩膀上的箝制,举步走向书案。
但没两步又被他扳回身、勾起下颚,四目对视。
“有朝一日你是否也会这样对我?”他想知道在他眼里自己算什么。
冷凝的黑眸闪过一丝复杂心绪,瞬间被压抑得不见痕迹。
“是不是?”
“在你眼里,朕是这样的人?”
“你逼走凤骁阳,逼他躲到江南之后还不放过他,又怂恿点苍派掌门何振狐假虎威举办武林大会,然后命凤嫦娥领军上山围剿。接着颁旨赐婚,将她嫁入北武郡王府,又在成婚当天——凡此种种都是你一手设计,要我怎么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