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很显然,这句话激怒冷老兄。
“傻子才再说一次!”不行,他老兄是玩真的。季千回巡顾四周,终于甩动长鞭缠住最远的树干,确定扎稳了,才腾空而去。“不跟你玩了,要带的话已带到,我不管了,你一定要把唐婉儿送到沁风水榭,告辞。”
“不准走!”
不料她有此一招,冷焰紧追直上,到半途终于放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她还是“素流斋”的老鸽,他就一定找得到她。
怒气逐渐熄灭,胸膛的起伏也慢慢平缓,收剑回鞘,冷焰纵身落地,往茅屋方向走,不意外地想起还在茅屋里的人。
唐婉儿,是唐尧的妹妹?唐门的宝物?阎罗令?
她是药人,也是毒人?阎罗令是她,阎罗令的解药也是她?
唐尧又为什么用自己的妹妹作药人?
疑问愈想愈多,矛头全指向屋里的人。
他敢说,这些问题的答案凤骁阳全知道。
冷焰想到自己不但被利用还被愚弄,随着季千回远去的怒气又再度盈满胸口。
第三章
步伐由远渐近,呜咽声因为距离的拉近由小渐大。
“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惹人心烦。
他跨过门槛的第一步抬起,含着迟疑凝在中途,最后还是和着叹息落进屋里。
屋里的人将他费尽心力替她打理好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弄出一副狼狈模样,不停滚落珠泪的眼就像放在烛火中观赏的水镜,幽幽浮动的焰火穿过透明水镜,折出艳异的魅红。
他怀疑她体内藏了多少水,为什么只要一眨眼就能挤出豆大的滚圆滴泪,而且似乎源源不绝。
“你、回……”他没有不见。唐婉儿笨拙的揉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我回来了。”本想坐在凳子上,却不知为何在决定之前已经坐上用茅草铺设的床板,放下剑,不多想地便接住投向他的身子。
“回来了。”触着暖和的身子让唐婉儿抿唇浅笑,学着他刚说的话。
“没错,回来了。”冷焰小心翼翼地调整她在他怀中的姿势,好让她坐得舒服点,指月复轻滑过她脸颊、拭去她一脸的狼狈。
尚且无力的小手学着他缓缓爬上他的脸、他的眼,最后停在第一次碰触的颊边,再一次确认他是真的,不是幻觉。
冷焰握住她老是偷袭他的手,并没有用力,唐婉儿却痛得凝眉。
经年累月被囚在寒玉房,不曾运用过四肢的唐婉儿,光是一个抬起的动作就花尽她全身力气,也因为从不曾动过,更没有承受疼痛的能力,虽然身形是黄花闺女般的纤细曼妙,拥有的却是可能比婴孩还脆弱的躯壳。
冷焰并不明白这其中原因,但他知道自己握痛了她,松开五指,他托住她的手在自己掌中。
“我问的每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懂不懂?”
她点头。还记得他们之间一问一答的方式。
“你叫唐婉儿?”
火红的眼绽出喜悦。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点头,拼命地用力点头,尽避这会让她的颈背如针扎般的痛,还是藏不住雀跃。“婉儿。”是她的名,她惟一能说得流利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婉儿!”
“你是阎罗令,对不对?”他必须确认,心底始终有着不信,不相信她竟被唐门当成药人般使用,过着非人的日子。
如果那夜在寒玉房所见情景是她每日的生活——
我死……求求你……
那她说出那种话也不会让人意外。
阎罗令、阎罗令,深深烙印在心里、在脑海的名字怎么会忘?她是唐婉儿,可是有好多人,轮流来到她面前的那些人都叫她阎罗令。
她是谁?婉儿?还是阎罗令?
“你是不是?”冷焰再次开口。
缓慢点下头,唐婉儿便不再抬起脸,头抵在冷焰胸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温热的湿意滴上冷焰横在两人之间隔开彼此的手。
“不准哭,懂吗?”
她点头,冷焰手背上的湿意仍在。
“你答应我的。”命令的语气出口变成无可奈何,连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明知她不会停止哭泣却一定要她停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看了碍眼,不舒服。
没错,他就是觉得她的眼泪很碍他的眼,让他很不舒服。
“再哭,我走。”
此话一出,他看见她抬起的脸上净是慌张神色,双眉蹙起犹似白色的雪峰,银白的眼睫挂着剔透水珠微亮,眼帘下的红瞳噙着泪不敢再滴落。
她努力地抬起脸,将泪留在眼眶里,不让它窜出。
却也意外的,略微回复血色的唇滑过冷焰下颚。
他如遭雷击。冷焰推开她,跳离床板,黑瞳中有着不敢置信,感到错愕的看着困惑不解的雪颜,映入迷惑如幽火,烧灼着他。
一切的一切似乎在寒玉房初相见时已悄然变调,只是这时的他并未察觉。
痛!好痛。被推开的唐婉儿浑身疼痛,迷惘的表情像在问:为什么?
转过脸看着他。她不懂,她没有哭啊,为什么他还是要走?
“我不哭,走……”
愣了愣,冷焰试着重新排列她想说的意思,这才明白她在质疑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难道她不知道男女有别?
重新坐回床沿,唐婉儿果然又自动爬进他怀里,皱起的狼狈泪颜舒开释怀后的松懈。
由此看来,她的确不知道。冷焰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你在那里待了很久?”
她点头。“久。”
“很久?”
“很、很久。”
“是吗?”所以才无法顺利成言。冷焰上身微倾,一手在后撑住两人加起来的重量,一手环住纤细肩膀免得她身子滑落挨疼,脑海里遥想很久是多久的问题,环肩的掌在圆润的肩头安抚似地来回。
“是吗?”她学着,努力记住每一句他重复过的话,想尽快让自己能说出流利的话。
她想跟他说话,他是好人,不像唐尧,不像那些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的人,只想着阎罗令,只喊她阎罗令,他救她,救她离开冰冰冷冷的寒玉房,所以她好想跟他说话。
冷焰回神看向她。
“呵。”
一抹饱含信任、依赖,混杂着雀跃的笑容让他忘了方才想开口说的话。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不清楚他的目的,为什么要这样信赖他?
“没用的混帐!”
原本跪在堂前的人突然往大门飞去,背部狠狠撞上合起的门板,直接飞出堂外,口吐鲜血,身体颤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
“是、是属下无、无能,请、请门主恕罪!”另一个跪在堂前的人抖着声音求饶。“属、属下再去找,一定要找回小、小姐。”
“该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踢飞下属,又立刻回坐在堂上的男人一拳捶上银制扶手。
一臂轻挥,衣袖因他挥舞的动作扬起青绿色的粉末,俯首在堂下的人没有看见,无知地抬起头想再求主子饶恕时——
“啊!”三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号过后,是双唇发黑、口吐白沫地倒地不起的景象。
举手投足间便能致人于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门现今当家——唐尧。
盛怒中的唐尧,阴毒手段连办不了事的门人也不会放过。
“门主请息怒。”坐在堂侧一处的青衫男子起身向主子一揖。“夜行人带着婉儿是逃不远的,您大可不必这么急躁。”
“青衣,你不懂。”唐尧降了火气,挥手斥退门人后,才对惟一还留在堂内的男子开口:“能进出的除了我没有别人,这个人能进出寒玉房,他的内力绝对不下于我,否则不可能抵挡得住房内的寒气。”
“大哥。”私底下才兄弟相称的唐青衣皱起剑眉。“照您的意思,来人是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