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夏子翔顾不得身在哪种场合,抱紧慌张无措的人儿入怀,只想安抚她。“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的她只能在他怀里急得跳脚。“我的儿子出车祸人在医院,你要我怎么冷静!”
车祸?那个男孩?没来由的心痛让他松了力道,也让她顺利挣月兑。
她要去医院!哪家……是台安,然后呢?要怎么去……她要怎么……
对!找大姐。一想到可以求救的对象,她立刻掀开手机盖,颤抖不已的手指一个个按下数字键——0930……
刷一声,手机突然消失在眼前。“你……”
夏子翔牵着她的手往走廊方向急走,头也没回地直问:“哪家医院?”
“台、台安医院。”顾不得可能会出现父子相见的场景,她现在只想飞奔到儿子身边,她要确定宝贝儿子安然无恙,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哥?”见到夏子翔沉着脸色迎面而来,夏子琪唤了声。
“你送妈回去,我和梦蝶有事要办。”简短交代一句话,他拉着身后得用小跑步才跟得上的庄梦蝶越过他们往停车场方向走出。
向来黏庄梦蝶黏得死紧的夏老夫人此时竟丝毫不作声,只是目送两人的背影,任他们消失在医院大门。
第四章
他应该选择通知那个老是串门子找他麻烦的律师大叔才对。夏子谦叹了口气,后悔一受伤只想着要见娘却忘了娘会哭成什么样子,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
“呜……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只是一点点小擦伤,没事的。”出车祸的人不是他,他只是被车祸台风尾扫到的无辜小孩,哪会受什么重伤,真不知道医院里的人是怎么跟他娘说的,害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得他好心疼。“别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托起怀中美丽的脸,夏子谦用童女敕的小嘴吻去母亲仿佛流不尽的泪。“不哭不哭,我没事,我还好好的在你面前。”
这一幕,跟在后头的夏子翔看得一清二楚,酸溜溜的醋味也跟着涌上心头,多希望此刻搂着她,吻拭她泪的人是他。
但他只能握紧拳头垂在身侧,站在门外当个不相干的外人,目睹她的泪,却没有资格抱紧她,搂她在怀里安抚。
“再哭就不美了喔。”坐在病床上晃着两只小脚的夏子谦连声哄着跪在地上、把脸埋在他胸口哭湿他衣襟的老妈。
“要我怎么不哭?我差点就被你吓死了,”冲进医院找到儿子住的病房,她一路上担心受怕,到了病房就见儿子转头跟她笑着说了声“嗨,娘”,天晓得她差点昏倒。“你知道我禁不起吓,要是你……”
“夏先生。”只能待在外头的夏子翔被陌生的声音拉回目光。
“有事?”
“经过检查,我们确定你儿子没有脑震荡的迹象,你可以放心;另外,在包扎伤口的同时我们也做了血液检查,发现夏子谦小朋友是罕见的O型RH阴性血型、所以我们已经作纪录送到血保中心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另外……”
“O型RH阴性?”夏子翔的脸色忽而一变,活像眼前的护土是来自外太空的访客。“你说他是O型BH阴性?”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他摇头,但看回病房内一大一小人儿的目光却掩不了震惊与激动。
“夏先生。”
“还有事?”
“夏子谦小朋友很勇敢,从进医院到现在都没见他掉过一滴泪,你有个坚强的儿子;不过,尊夫人就……”护士刻意把目光往仍跪坐在地上让儿子安慰的漂亮妈妈瞄去。
“她只是放下心后整个人松懈下来,现在在抒发情绪而已。”夏子翔笑笑说,“一路上担心受怕也够她受的。”
“你有个幸福的家庭。”这年头关心孩子的父母很少,坚强体贴父母的孩子也不多见,很高兴今天看到这么一个好家庭。
夏子翔回以一笑。
是的,他“将”有个幸福的家庭。
夏子谦进房间睡觉后,庄梦蝶回到客厅,才发现自家客厅里多了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开始就在这里。”这一整天真的把她折腾惨了,连他送他们回来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夏子翔随手递上一杯咖啡。“不介意我擅自使用厨房吧?”
庄梦蝶接过温热的咖啡,楞了楞,才摇头。“不会,谢谢。”
而后,沉默的气氛像透明的薄膜,将十坪大的客厅包裹得密不透风,静得连呼吸声和啜咖啡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的家,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往哪儿才好。
庄梦蝶盯着冒烟的咖啡,静谧的气氛就像有两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她脖子似的,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有如一颗未爆弹,她不应该让他踏进家门一步才对。开了第一次的先例,就会有第二次,接下来第三次、第四次……最后一定会让她的家——这个安全的堡垒动摇。此时,她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深深的后悔。
但夏子翔心中并不这么想,上回站在外头,他只能盯着阳台看,想进来却害怕被她甩上门、拒于千里之外;现在有幸能踏进这对母子的世界,他觉得很高兴,也庆幸她并没有在安顿孩子之后把他赶出门。
这至少表示她并不排斥他介入他们母子的私人天地。
身边座垫忽然一个下陷,再抬头,硬生生对上夏子翔投来的注目,骇得她连忙将咖啡杯捧在两人之间当作屏障,虽然明知这动作可笑又没用。
“你的手还在颤抖。”夏子翔放柔的声音让人联想到柔滑温暖的丝绒,他温热的手,一手扳开她的手指,一手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
“是、是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真的,还在抖。“怎、怎么办?”无法适应眼前一切的她显得无助且娇憨。她该是强势的现代新女性,可是经过儿子给她的惊吓煎熬之后,现代新女性的坚强消失殆尽,剩下的是放松和虚月兑,让她无法压抑想倚靠别人的念头,尤其是当身边真的有个人可以倚靠,而这个人是她——一直无法狠下心遗忘的人的时候。
“不怎么办。”夏子翔掏起她的手低头吮吻,今早被拒绝时的心痛和难过,在这一刻得到满意的补偿。
“你可以不必再逞强。”下一秒搂她靠在胸前,让她倾听他的心音。“你有我,所以不必逞强。”
靶觉手臂下的身躯僵了僵,他噤口,等待她推开他,拒绝他的拥抱,等待的时间应该够他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他想。
但她没有,只是僵在他怀里动也不动,像还在考虑,最后他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手臂下的身子软软瘫倒在他怀里。
夏子翔收紧长臂,上下摩挲掌下微冷的细臂。静默的气氛仍然笼罩着两人,但已不是那么窒闷难受,彼此间的改变已让密闭空间里的空气渗入舒服的酵素,发酵出一些些幸福的味道。
是他一时兴起的同情也好,还是他因为过去曾有过的感情、现在见她有难伸出援手也罢,她想骗自已暂时以为他仍然爱她,所以搂她、安抚她,说温柔的话让她好过。此刻,她要求自己什么都不想,就这么闭上眼,享受他的同情、他的帮忙、他的拥抱,还有他的气味。
在夏园,他们扮演夫妻,可是仅止于唤彼此的名。
她尽可能不开口叫他,怕每一声呼唤都会让她想起过去两人相聚的回忆,这个工作若掺入私人的感情,到最后将难以收尾;明知道不可能和他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若让一切变得复杂,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也会造成他的麻烦,毕竟他已不再爱她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