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夏园?这个“回”字用得很奇怪。虽然疑惑,但她只当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用错词。“为客户解决问题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夏先生不必客气。”不知道幕白到了没有,希望那家伙别砸了自己“飞车快手”的可笑封号。
“你我没有必要这么生疏。”夏子翔低沉的音调渗进疲累和尴尬,也有不满,目光更牢牢锁住在前方的纤细身影。
“也没有必要太过亲近。”几个小时下来,她活像是过了几年一样,更了解若不是夏林玉瑛的病需要她,自己不可能有机会再踏进夏园的事实。
她还以为……思绪猛地煞住,她得庆幸,好险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你别在意子琪的话。”
“我不会在意。”基于爱护家人的立场,所有伤害别人的手段与结果都可以被谅解,这个道理是他们夏家人教她的。“她是为了你。”
“可以重新来过吗?”忍不住逸出口的疑问,被乍起的夜风和沙沙作响的枝叶摩擦声坏事,成了模模糊糊的音波。
“你刚说了什么吗?”听不真切的她回头问,大波浪卷的发被风拂乱,透着月色,更添一股野性的美。
“没有。”他忍住冲动不说,在心中告诉自己得等,等她有意愿把过去的事谈开,然后两人一起遗忘,重新开始。
明艳动人有如烈阳,一直是她给他的震撼,夏子翔眷恋地望着她顺发时的率性动作和闭眼深呼吸的神情。他的眼不自觉地流露出柔情,牢牢盯在她身上不放。
炳!总算过了一天。
太难熬了,尤其是得跟他做表面上的夫妻。她的爱只给过两个人,一个是八成还在客厅打电动的宝贝儿子,另一个就是她儿子的爹,只可惜——
他不认儿子,也不认她的爱。今天看见夏家人对她的态度,更让她觉悟到,这五年把自己的感情世界困在过去有多愚蠢、多可笑至极。
人家拿她当荡妇卡门看待,她还努力要做圣女贞德,这身皮相着实带给她不小的麻烦。
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庄梦蝶活像找到生路似的加快步伐,尤其是看见外头一辆银白色积架时,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说的朋友指的是他?”尾随在后的夏子翔拧眉,不悦地瞪向倚在车旁等待的方慕白。
“再次见面,你好。”方慕白主动打招呼,得到对方因为礼数而不得不的回应。
再次见面?“你什么时候跟夏先生见过面?”抓到一丝诡异的庄梦蝶开口问。
方慕白看向夏子翔,自然没错过他略显紧张的神情。“你听错了,我是说‘初’次见面。”他说,为她打开车门。
庄梦蝶点头坐进车,在夏子翔的注视下和方慕白一同离去,累得连声再见都忘了说。
酸酸涩涩的醋味不停在夏子翔体内发酵,冒出嫉妒的泡泡。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坐别人的车离开,
难道这五年来只有他死心塌地,而她早已变心?如果是,为什么那个拥有奇怪名字的女人当年会说哪天想要回她尽避找上门?
还有,方慕白为何坚称当年离婚的主因不在他?
愈来愈多的疑问泡泡涌向夏子翔的脑中,躲了五年的难堪过往如今试图重提,却发现其中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到底他在英国那四年中,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章
坐在前座上的庄梦蝶突然开口打破静谧:“我要哭了,不准笑我。”说完,她的泪水如决堤似的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她必须哭,把今天晚上所受的委屈在家门外一古脑儿哭尽,回到家后才可以亲亲睡着的宝贝儿子,好好洗个澡、睡大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会得到儿子的亲吻Morning?Call和一起去麦当劳早餐约会,然后享受开车送儿子上学的快乐——她不容许有任何该死的苦恼情绪污染这些珍贵的好时光。
所以她要在这里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昏天暗地。
方慕白伸手搂她靠在肩上,分心安慰:“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不会懂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她什么都没做,没有该死的红杏出墙,没有见鬼的珠胎暗结……“妈的!我什么都没做。”
“小蝶,你刚骂了一句脏话。”方慕白哭笑不得地提醒她严重失态至此,老天,连“妈的”都说了出来,可见她有多气恼。
“真的吗?”哭红的眼拾起,美艳的容貌有些狼狈,却也多了平易近人的亲和力。
其实,除了只能以美艳来形容的外貌外,庄梦蝶是个落落大方很好相处的人,只是那些眼力极差、禁不起刺激的混帐家伙,往往会炫目于她出众的外表而径自猜想拥有这身皮相的女人有多美丽不可方物,有多恃自身的美丽高傲,有多爱享受男人众星拱月般的奉承。
事实上庄梦蝶只能以豪爽开朗,不拘小节、近似傻大姐等话来形容她,那些什么倨傲、什么仗着自己美丽四处勾搭男人之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偏偏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后,就很难接受所谓的事实。
知道这事实的人不多,但只要是知道的人都会跟她成为好朋友,不分男女,方慕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听见她口出脏话,看见她握拳猛捶车门,他早已司空见惯,但是……
“小姐,如果你的三寸金莲再碰上我心爱的积架,我会一脚端你下车的。”才买不到半年的新车,他不想太早送它回厂板金重修。
“该死天杀的大混蛋!为什么相信别人就是不相信我,难道他自认眼光短浅爱上个红杏出墙的婬妇荡女?妈的大猪头!还以为他够了解我,结果还不是跟那些肤浅恶心的混帐男人都没什么两样,男人是大猪头!”
“咳咳。”方慕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亦或是要提醒她,她正坐在一辆由肤浅恶心的混帐男人大猪头驾驶的车。
擦干泪,庄梦蝶以带着哭声的语调说道:“你能想象吗?他竟然连子谦都不认!伤我就算了,连子谦都伤,夏子琪还说……他是野种!”孩子何其无辜,为什么要把对她的错误想法硬扣到孩子身上?让他即使冠上夏姓依然还是身份未明!
原来她哭是为了儿子。想也是,这个从不恨人,即使生气也是气过就算的好好小姐哪会为了别人对自己的误解便哭红双眼。
“乖乖。”方慕白伸手轻轻拍上她发顶,柔声安抚。
“知道你疼儿子疼到心坎里,别哭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小表就不会知道有人在背后骂他,顶多是今天晚上觉得耳朵痒,要不就是多打几个喷嚏,没事的。”
“谁教我长得就是这副德行,早就认命习惯;可是子谦什么都没做,更没什么惹人非议的外表,他多无辜啊!”
“不要怪我多嘴,你就算被误解也不该认命习惯,错的不是你,是那些把你想得太复杂的无聊人士。”用无谓的偏见扭曲一个人真正的本质,他真不晓得以偏概全是否真的有趣到让多数人选择以这方式看待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
“我明白,但当醉的人太多,清醒的只有一两个的时候,就算清醒是对的,也会变成错,这个世界所谓的对错就是这么来的。但我以为至少他会是清醒的那一个,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这么认为,现在我学乖了。”终于明白即使是一个知道对错,懂得真伪如何定义、如何判别的逻辑学教授也无法避免这种以偏概全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