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你才是哩!什么我的好儿子,你平常都小犬小犬的叫,只差没叫我小狈了还敢说!见鬼了,男朋友一个接一个还说什么人生总有些遗憾,说什么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好恶心,哈哈……”
十坪大的客厅里,一对母子像傻蛋似的互相嘲笑老半天,最后两人伸指指向客厅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归纳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结论——
“这连续剧有够难看。”
庄梦蝶关掉电视,用着说好听点叫自由不做作,说难听些叫难登大雅之堂的姿势瘫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地板上,笑不可抑。
“这么猪头的剧本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播这种大烂片,浪费观众的时间。
“听说是名编剧。”夏子谦拿过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正巧在播放收视率的广告,“嘿,娘,还说是收视率第一耶!”
“啧!每一台都说自己是收视率第一,哪家是真的。”
“倒也是。”夏子谦转到Discovery频道,此时正在播放核能科技的介绍,他看得津津有味并问出疑惑:“娘,这核能科技能赚多少钱?”
做母亲的回答更妙了:“这玩意少碰,台湾这蕞尔小岛玩不起这种高危险性的东西。”?“你是指核四厂兴建案的问题吗?”
“拜托你少看点新闻行吗?台湾不会因为你一个小表关心国事就变得国运昌隆。”
“说得也是。”夏子谦点头应声。“起码也得等我当上总统才有办法。”
“哈!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莫过于你这一则。”这种可笑的气势是向谁学来的用膝盖想也知道,难道以他还算聪明的脑袋来想,不觉得拜错师父了吗?
“你怎么做人家老妈的?”夏子谦很不满的板起小脸。“破坏小孩子的梦想和天真脆弱的心灵。”
“这叫作幻想,也叫妄想;还有,小子,你的心灵一点也不天真脆弱,跟在那个师父后头这些年还活得极好就是证明……?“说得也是。”没辙,做娘的搬出他那位思想行事完全不在正常人范围的师父指证,他没话说。“不过——娘,还记得今天下午我们约定好的事吗?”
“什么?”直起身,她有些茫然看着儿子。
“就是去教堂参加幽人妹妹的婚礼之后说好的啊!”
真伤脑筋,这少根筋的娘亲万一被他那个没良心的师父卖了,那可怎么办?
“你是指这件事啊!”庄梦蝶点头。“当然记得,明天的Case将是最后一件工作不是吗?”
“我总觉得不会这么好过。”不好的预感从下午就一直存在着,小小的脑袋很努力去揣测,依自家师父的个性会怎么荼毒硕果仅存的惟一员工——他娘亲,偏偏他实在太年轻,还想不出什么老奸巨猾如师父的点子。“娘,你要小心点。”?“我已经够小心了。”当年大姐帮她顺利生下子谦这事她永远记在心里,这五年间也帮她赚到大笔金钱,让她不虞匮乏,这也让她很感激。
不过——同事好友接二连三被出卖,这就让她大伤脑筋,老在想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直到现在,她很清楚自己是惟一还待在工作坊的员工,如果大姐想继续这行业,自然会对自己再三礼遇;但如果不呢??“娘,你在想什么?”
“你说,你那师父会不会有天突发奇想将工作坊结束掉?”
夏子谦搓着遗传自母亲略尖的下巴直想,说出答案:“有可能,师父很奇怪,而且在依依嫁人、书虫也丢到云倩家去寄生、我心爱的幽人妹妹离开后,娘,就只剩你一个,难道你能满足师父爱钱如命的个性吗?”
儿子说得对,庄梦蝶点头。“看来不早走不行了。”
母子俩相视一会儿,频频点头,做出同样的决定——
“赚到这次的工作费用就跑。”
“没问题!”夏子谦比了个OK的手势。
只是——能这么顺利吗?两个人心中不由得同时浮起问号。?
她——被设计了。?
“夏子翔”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地出现在契约书上,要人想不看见都难。
“大姐,你是故意的。”
“啊?”装疯卖傻是基础演技之一,个中翘楚更非吕大姐莫属。她眉儿一挑,反问:“有吗?客人上门找我做生意,哪有什么故不故意。”
“可别告诉我你老人家不知道他是哪根葱。”十年了,早该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他还出现做什么!
“不就是被逼去相亲逼到无路可走的没用男人吗?!”
相亲?柔媚的桃花眼闪过复杂神色,迟疑地问:“他……还没结婚?”
“哪个白痴女人会嫁给一个书呆然后替他生个书呆儿子的?”吕大姐抽抽鼻笑道,当然没错过眼前美人变脸的表情。“怎么,世上真有这么个傻女人?”
“很抱歉,我是不怎么聪明。”庄梦蝶冷着一张艳丽逼人的脸,语气含冰。
“哦?真是万分不好意思,原来阁下就是这么一个傻蛋啊?噢呵呵呵……”
“你明明知道还故意这么说,存心要气我是吗?”
啧啧啧,最聪明的留在后头才整治实在有些为难自己,不过——呵呵,大可视为一种挑战。
“这件工作我、不、接!”她决定了,踏出工作坊之后就去儿子的学校带他一起逃,逃到哪儿都好,只要别和这坏到骨子里去的女人有任何牵扯就成。
“很抱歉呵,我亲爱的小蝶儿。”呵,翩翩飞舞的蝴蝶哪飞得过她这只秃鹰,也不想想谁的翅膀比较长。
“打从咱们工作坊成立以来,接不接工作是我在决定,由谁去做端看我心情如何,现下咱们工作坊只剩你一个,你要我毁约吗?成,违约金由你负责,金额不多,依契约规定是价金的一倍,四百万如何?”
四……四百万?!“你收他两百万?”眼前是一头狮子吗?居然开这么大的口。“那个呆子竟然傻傻丢出两百万?笨蛋!”末尾的话似怒似嗔,倒教人听不出庄梦蝶究竟是气这话里的对象还是拿他没辙。
“怪了,我家的蝶儿难道就没这个价码?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了吧,可有人说你是无价呵。”
无价?他吗?想问出口,偏偏看见一张颇有兴味看好戏的脸,真要问出口不就显得她笨。“那又如何?”
“高兴就老老实实表现出来,想骗我还得回去修练个五年、十年才成的。”轻耸双肩,吕大姐也懒得拐弯抹角。“好了,现在你的决定是什么?送四百万到我面前推掉这工作,还是接受它好赚一笔?”
“我要想想。”想想和儿子逃亡要往哪个地方逃比较好。庄梦蝶是下了决定,可惜不是大姐出的二选一,而是自创的其他答案。
“可以啊。”慎重考虑是对的,吕大姐认同地点了下头,顺便提醒:“如果是考虑要和小表逃到哪儿去才不会被我捉到,你最好打消念头,天底下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呃……”她怎么知道?
错愕与讶异同时出现在庄梦蝶美艳的俏脸上,对于吕大姐的读心术,她除了张着小口发出愕然的单音外,实在找不到其他方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
“我说对了。”呵呵,要跟她斗法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夏子谦那小表的脑轨有几转我清楚得很,跟着小孩子乱转的你倒也有趣,这世上很难找到像你这么会听孩子说话的娘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娇嗔出口,搬出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