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死!他为什么没想到!
“白痴!”他狠狠骂着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
洪行德,他姓洪啊!
这个姓氏——如果当年他没有被绑票的歹徒丢弃在黑街,这个姓也会冠在他的名字之上啊!
当所有的资料全指向黑街以外的人,他真的想不到,有谁能利用他绝世的设计来进行一连串的破坏,一步步玩弄他于股掌之上。
会发现事实真相,完全是一个意外的巧合。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懊恼的时候,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好看见某电视记者正进行对洪行德的专访,这才不得不将他的脸看进眼底,愈看,心头愈燃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许久以前,曾见过一张和他相似的脸。
然后他想到罗飞羽曾说过的话,又想起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的姓氏,经过调查之后,一切终算明朗起来。
当年他受不了被一个中年人缠得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耐烦地将一叠炸弹设计图和化学方程式交给他,提供警界作为炸弹类型分析的对照,之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交给警方,看来答案是否定的,不然洪行德不会用他做的东西回敬他。
为了替父亲报仇吗?真是个孝顺的儿子!他讽刺地想。
查清洪行德的住处所在,他立刻驱车前往,决心了结这件历经数年的恩怨。
第十章
“看来是我低估你的能力了,炎狼。”有点讶异宇文律突然光临的洪行德心想,将罗飞羽带回来是多此一举了。
“废话少说。”宇文律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对面,没有一点来到别人家里的客人风范。“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我以为你没本事找到我,所以请飞羽到舍下作客,才正打算通知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他挟持她!压抑下想冲上前一拳打昏他的念头,宇女律强迫自己安坐在原地不动。“这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与她无关,放她走。”
“如果我说,要拿你的命来换呢?”洪行德哼笑道,“你会愿意吗?”
宇文律取出藏在身上的枪,一掌重重将它拍放在双脚前的茶几,推向前。“让她离开。”
洪行德拿起枪瞄准他。“这表示你愿意为她牺牲生命?”
“如果你能扣动扳机取我性命,我就认了。”枪口下仍然轻松自若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宇文律显得相当有自信。
“我手上有你的设计图。”
“随你。如果你想继续制造动乱,请自便。”他扬手,举止依旧潇洒。
“你比我想象中的冷静,也比我所想的要有感情得多。”洪行德像闲聊似的,语气平和,让人嗅不到一丝肃杀之气。“虽然人在黑街,但你没有失去人性,老弟。”
一声老弟,让宇文律变了脸色。“别乱攀亲戚关系。”
“母亲想见你。”
“你设计一件又一件的爆炸,就只为了这件事?”
“我有义务将你带到母亲面前。”洪行德笑道,“但在这之前我得确定你还有没有人性。我听说黑街的人向来心狠手辣,父亲的惨死就是一个证明;虽然他是心甘情愿为你挡下那颗子弹,但我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能感化你什么,我必须确定当母亲见到你时,也能安然无恙。”
“所以你一连串的设计,只是为了试探我?”
“我得看看你在黑街学到多少,又留有多少人性;还有——”顿了下,他轻松地啜了口茶。“我对你个人很有兴趣,不瞒你说,这次请君人瓮的计谋,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满足我对你这个弟弟的好奇心。”
“我警告你,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准你再攀亲带故。”
面对他的警告,洪行德全然不以为意,反而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你完全遗传到母亲年轻时的美貌。”
“不准用那种字眼形容我。”
“但那字眼才最贴切。”洪行德笑看同父同母的血缘兄弟。“你像母亲,而我像父亲。”
“闭嘴!”
“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洪行德双手交叠在跷起的膝盖上。“该回来了,洪立德。”
“呵!”宇文律摇头叹笑他的天真。“你以为我该像肥皂剧里的演员一样,感谢上苍,让我通过你的试探,让我有机会认祖归宗?”
洪行德挑了挑剑眉,淡淡说道:“我能理解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的心态,我会等你,母亲也会,她老人家已盼了你二十八年。”
“我一开始就是个孤儿。”清楚表明拒绝的意思,宇文律笑看这个自诩为他兄长的男人皱起不悦的眉峰,不知怎的,看洪行德愈是生气,他愈是开心。“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是洪家人。”
“不是,一辈子都不是。”他不承认,就像始终不承认当年为他挡枪的男人所代表的身份。“把飞羽还我,否则后果自负。”
“我不相信你敢动手。”亲情是天生的,洪行德不相信睽违二十八年的弟弟会对他痛下杀手。“你身上流的是洪家人的血。”而他,在一年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想,如何让弟弟回家。
一家人热切的期待,如今却只得到他冷然的回应,仿佛被浇淋一桶冷水,让年长宇文律几岁的他不禁变脸。
“我会让你后悔惹上黑街人。”宇文律冷哼,美丽的脸毫不客气地让他看见,真正属于黑街人专有的残酷。“你视黑街为犯罪渊薮,但对我而言,它是培育我长大的摇篮,我身上流的是黑街的血,而在你眼里,那大概是坏血吧!”
“你不会。”
面对他的固执,宇文律佯装无可奈何,还配合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有你料想不到的事!”取出约十公分大小的黑色方盒,他笑问:“你应该看过它的设计图吧。”
“液态炸弹!你——”
“很不巧的,它就放在这屋子的某一处,如果你能乖乖合作,末届官职你还能做完。倘若不合作,玉石俱焚会是最后的结果。你不愿意见到这结果,我也不想。何不各退一步,让我带飞羽离开,别再打扰我们?”
“母亲病得很重,她希望死前能见你一面。”
“你的母亲病重与我何干?”宇文律只当它是个笑话,脸上写着疑惑。“你该做的工作是照顾她,让她安享余生,而不是无聊到动脑筋,骚扰我这个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你是我的弟弟。”
“我说过了,我一出生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他自始至终认定这一点。“最后一次问你,飞羽在哪里?”
“她在楼上客房休息。”洪行德决定退步,他彻底败在亲弟弟的绝情下。“她只是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红酒。”
然而,这能怪宇文律吗?二十八年的岁月,他始终是一个人走,有同伴、有敌人,就是没有亲人。就算“亲情与生俱来”这句话是对的,从没有享受过亲情的他,就算本性中有一丝丝亲情,也会在时光的流动中消逝。
没有机会用到的感情,留着有何用?
“劝你最好不要故技重施。”抱了罗飞羽下楼,宇文律离开前提出警告,也是最后通牒:“否则下次绝没有让你后悔的机会。”
洪行德也彻底明白,母亲这一生,都无法见到她的次子,注定抱憾辞世。
的确,数日之后,这世上有个母亲,因为见不到她失踪的爱子,抱着遗憾与世长辞。
***
宇文律放下手边的报纸,一双深黑的瞳眸从头版上占了半个版面的讣文移开。
“宇文!”一声精神百倍的叫唤,来自最近几天神采奕奕的罗飞羽,随着呼唤的声音,她的人也跟着落入他眼前,甚至跳上他的大腿,热情地搂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