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斜射的阳光失了劲道,呈现微柔的黄色,有若丝绸般温柔地披挂在与她擦身而过的单手捧花的美人身上,像是体贴的情人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披衣挡风。微卷乌亮的短发柔顺自成层次,分明的发线服贴在姣好的容颜上,而那容颜——是惊为天人的美丽!
略带英气的眉浓淡适中,一双清澈大眼似乎能将世间事看得透彻一般,直挺的鼻梁是无限娇媚的山峦,厚薄适切的唇些微紧抿,美得让她——
“好想吐……”捂住嘴,她强忍下看见美丽的东西就会想吐的古怪老毛病,说什么也不愿错过欣赏美人的机会。
她的眼睛、她的相机却喜爱美丽的事物,可是她的身体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只要是美丽的东西一人眼,经由视神经传达到大脑中枢形成影像,她的胃就会揪紧痉挛,就会想吐。
恶……她蹲在原地,捂嘴等这场恶心过去。
“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句话对她而言是再切身也不过的痛。她不美丽,但是为了欣赏美丽,她老是要付出胃部不适的代价。
捧花的美人终于擦肩而过,很显然的,根本没把身体不适的她放在眼里,修长的腿一前一后,才一个步伐的动作就把她抛在身后。
啊……腿长的人好幸福哦……她心想,那个大美女走一步,她可能要走三步才追得上。低垂着头看向蹲屈的腿,唉,一百五十八公分的身高好像不能要求太多,人家看起来好像快一百八呢。
“真好。”她虚弱地目送美女背影没人新锐社,努力忍下另一波打自胃部涌上的恶心。
***
这里是不是美女俱乐部呀?罗飞羽痛苦地想着,一手抚着胃部,强迫自己一忍再忍想吐的作呕感;另一方面,还得摆出笑容回应身边亲自带路,为她引见即将合作的伙伴——美丽女总编。
完了!完了!罗飞羽在心里哀嚎不已,刚才在外面遇见一个美女已经够她受了,现在女总编又这么漂亮,而且还说她等会儿要见的搭档是社内之花——这不就表示等下见到的同事是个美若天仙的大美女吗?
唔……好恶……
“怎么了,脸色很苍白呢!”女总编美目斜漾出妩媚的关切视线,罗飞羽觉得自己难受的胃此时痛苦指数更高一层。
“没、没事,我只是有一点紧张。”她咧嘴拉开笑容。“人嘛,难免会紧张,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女总编柔媚地笑了笑,领她走进新闻部,在二十来张成排、成行的办公桌所隔出的其中一条走道停下,樱红的唇瓣突然进出强而有力的声音:“宇文!”
吓得罗飞羽连吐都忘了,脑子出现短暂空白。
“这里!”一个声音来自被三五个人围住、看不见办公桌和桌子主人的位置传出。
这票八卦家伙!看他捧一束花回社里,劈头就问他是不是决定要接受某某少东的追求?
懊死!他就一定要配个男人吗?为什么就不想是个女人送的?人的心很小,可他此刻小小的心里正焚烧着燎原的大火。
“你们没事围在这做什么?”女总编的吼声乍停,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她一双美目诧异地看着应声的下属,拉着跟在身边的罗飞羽走去,一边说:“哟!宇文,你已经准备好嫁人了啊!新娘捧花都买好了,怎么?真的决定加入同性恋俱乐部了吗?告诉总编我,到时候我一定会到场臂礼,包个大大的红包恭喜你。”
“谢谢你的好意,老太婆。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能先看到你的婚礼,毕竟女人嘛,不像酒是愈陈愈香,倒像是袜子会愈放愈臭。”被叫作宇文的人,修长的两指捏住鼻尖,摆明把她看成臭袜子的模样。
“多谢你的提醒。”女总编的丽颜立刻像结了千年寒霜一般。
“不客气。”较上司更为出色的容颜也以冰冷应对。
而一开始围在宇文律身边东拉西扯、哈拉的人,早在战火开打前就躲得远远的避难去也,只剩下被女总编拉住不放的罗飞羽一个人,傻傻看着这场战火,连胃部的难受都不翼而飞。
老虔婆,就是你在后头散播谣言才让我麻烦不断,现在还敢拿话刺我!被迫带着捧花离开教堂的宇文律,今天心情已经老大不爽到了极点,偏偏还有人敢捋虎须,而且还是挟着老编鸡毛当令箭的女总编。“你后面那个小表是什么东西?”
“人家小姐不是东西,是个人。”女总编轻蔑的瞥了宇文律一眼,暗讽他没水准。“跟你介绍,你的摄影师罗飞羽小姐。飞羽,这是你以后的搭档,宇文律——先生。”瞄见人家拳头握得死紧等着,她才没那么白痴,自找死路。
“他……是先生?”罗飞羽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她刚才在外头遇见的美女,但是——他是个男的!“有没有搞错,他是男的?”
“飞羽……”全社上下唯一敢和宇文律对峙的就是她这个新闻部的女总编,但是就连她都不敢抵触宇文律颈上的逆鳞。
这个女人——宇文律眯起眼,危险意味极高地瞅着罗飞羽直看。“小表,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
“我不是小表,宇文小——先生,你可以叫我飞羽,也可以叫我小罗,就是别叫我小表。”
她差点叫他小姐!宇文律一双眼眯得更紧。
罗飞羽困惑地看向拼命拉扯她衣角的女总编,坦率得可以。“为什么拉我?”
这个新人也太……女总编一边后退、一边笑脸作陪。“别怪我薄情寡义,没有保护你。我说过了,就是看在你生命力强盛的份上才录取你,现在就是你展现生命力的时候了。”嘿嘿嘿……日头赤焰焰,随人顾性命。话说完,她头也不回逃难去了。
脑子还转不过来的罗飞羽歪着头看她逃难似的走远,视线再移到四周,旁观的其他同仁随着她视线所及,一个个跟着逃命去。
很快的,整个新闻部只剩下他们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她困惑地思忖,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吧脆,问问唯一还在的人吧。
“宇文小——先生。”呼,差点又叫错他。“下班时间到了吗?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离开了,还是有工作了呢?如果是,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闭嘴!”不知死活的女人。
“吓!”被他一喝,罗飞羽缩了缩身子。
垂在身侧的双拳是握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真的打算一手捏死这个看起来像小表的女人,就像用两根手指头捏死蚂蚁一样,狠狠捏死她。
美丽的脸孔,一双优美清澈的瞳眸饱含炽热怒气射向自己,罗飞羽接收到这样出尘绝俗的美丽脸蛋的目光注视,胃部再度缩紧。
“唔……恶……”她捂着嘴,蹲在地上忍住新一波的作呕感。
“你以为蹲在地上装可怜,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礼吗?”宇文律此际像个问案的法官,跷高脚斜眼不留情面地睨着蹲在地上蜷曲、不住颤抖的身子。
“唔……我想吐……想吐……”罗飞羽低声申吟,惨了惨了,她的胃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不行了!
想吐!“想吐到厕所去吐!”他吆喝,只差没一脚踹开赶她去。
“来、来不及了……”
“该死!”宇文律猛地跳起身,大掌拎住她的领子往厕所冲。“敢吐在这里,我马上打得你连吐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唔……”难怪那个女总编会看在她旺盛生命力的份上录取她。
他真的好凶,可惜人长得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