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答的?
有人认为柔能克刚,再怎么千疮百孔的伤只要有人温柔以对、处处呵护就能痊愈;也有人认为刚能断刚,受过同样伤害的人聚在一起相互叫骂,舌忝舐彼此的伤就能结痴月兑落……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这么说的。
那么他现在算不算是伤患呢?又该以什么方式减轻疼痛?
潼恩踏进一室漆黑的屋内,轻而易举地看见坐在窗台、沐浴在昏暗月光下的征忡,她不敢有一丝迟疑,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向他。
双眼紧闭的柏仲并没有真正入眠,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时刻见到她,怕自己会再一次冲动地留住她,然后再一次被她的不信任伤害。
版别阴夺魂紧跟在他身后回来的潼恩,一路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露出方才那样落魄的表情,仿佛失了魂似的空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被她的话狠狠扼杀了生命。只是一句话,怎料竟然对他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那么过去和他的争执里,她对他说的不信任岂不更伤他?
有了这份认知,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她只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闭眼假寐的模样,任窒闷的沉默像恶灵般宠罩彼此,始终伸不出手碰他也开不了口打破沉默。
未了,一声低沉缓慢的叹息发自柏仲,睁开眼,他似笑非笑的眯凝着潼恩。
“找我有事?”他问。“我以为你会待在阴夺魂那里,毕竟在这世界上你只相信她一个”
潼恩低垂视线盯住他搁握在月复部的酒罐和晃动的左手,始终不发一言。
“还是回来拿东西?”抬起左手爬梳了下垂落前额的金发,又是一声长叹。“我这里应该没有一件东西属于你的。
“有。”她简短说出一个字,饱含歉意的金眸流动着光芒,夹带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困惑,木然得像个不擅言辞的孩重。
“是吗?”呵,想不到她连一样东西也不愿留给他。“去拿吧!”他挥手同时灌进一口酒液。“拿了就走,别再折回来——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你留在这儿一辈子都不放。
她掬起他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一吻,抬高到颊边磨赠.闭卜眼享受他手背上的热度,双唇微启:“你,属于我,是我的。”
她的动作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害得他有片刻的柏仲,她明明不信任他,明明怀疑他、等着看他哪一天再度违背承诺;但是她却又这样说——说他属于她?
“你要我怎么办?”偏过头传进她的肩骨,仿佛一只疲于奔命的野兽找到安稳休想处所般,他闭上眼嗅进一股淡淡的烟硝味混和着香皂味,肃杀与温香的交集,这就是她——集矛盾于一身的潼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我是不是太贪心?强迫你留在我身边又要你对我交心、还要你抛开过去相信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贪心?明明我是最没有资格要求你。”
“我不知道……”冲动地伸手按住他的头让他紧紧靠在她的肩窝,她摇了摇头无法给他答案,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样是不是属于贪心的范畴,“我真的不知道——”
呼——柏仲转过身,背部贴上窗户将潼恩搂进怀里,疲惫的心已经不愿再多想什么。“算了,就这样吧!找到答案也好,找不到答案也罢,不想了,再也不想了”他决定了,不去想自己被她信任或不信任的问题、不去想她是不是爱他如同他爱她这般的痴狂,更不去想两个人能在一起过多久、未来又会如何——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总之,过一天算他赚到一天吧!
“柏仲?”
“幸好你回来了。”他决定抛开那些始终执着的事,强迫自己压下那股对未来不安的恐惧,唯一能拿来安慰自己的是,她并没有待在阴夺魂那儿,而是主动回到他的怀抱。“我以为这次真的无法挽回,注定这辈子只能想着你,无法再像这样将你抱在怀里。”
“柏仲,”潼恩拍着他,秀丽的眉头微蹩。“你抱痛我了。”
“啊?”倏地松手,他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的赧然道:“抱歉。”
“你总是在说抱歉。”她转身主动倒进他怀里与他同坐在窗台上,手指把玩他的手指。“你真的做错很多事吗?”
“潼恩?”柏仲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点愕然。
“夺魂告诉我你会把我留在她那儿,不是因为打算再次违背承诺离开我,而是因为死心——”她抬头,金色的双瞳对上他俯视的脸孔。“什么是死心我不懂、那个人不准我笑、不准我哭、不准我对任何东西有感情,只要被他发现我对什么东西有感情,他会强逼我毁掉它,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甚至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小女圭女圭,一次、两次、三次……什么时候心死了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
“潼恩!”他激动地环住她的肩将她按向自己,用尽力气抱着她,希望能分担她的痛。“都是我的错。”
胸前的黑色头颅左右晃了晃。“你不是存心忘记我,不能怪你,就算真的得找个人恨,好支持自己继续活下去,那个对象也不应该是你——你知道吗?当你说要把我留在夺魂那里的时候我真的又开始恨你,恨你再一次离开我;但是夺魂说了,那是因为我的话伤了你才会让你作出这决定,所以我决定回来找你,我想问清楚她说的对不对,你并不是想违背承诺,而是因为我的话让你·”
“我不想!懊死!天知道我多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离开我!”他打断她的话,无法抑忍剖白的冲动,他的情感为她生、他的冲动也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渴望拥有你到如此痛苦的程度,我也不会强押你到我的住处;如果不是在乎你,我怎会一年多来发疯似的寻找你的下落,可是你却无赘无息,害我不得不编派些理由欺骗自己你仍活在这世上安然无恙!天知道我一边欺骗自己,一边恐惧害怕哪天道上传出消息说你死在某人手上。”
伸长手臂反勾住他颈背,她柔柔地说:“夺魂说我该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我说那句话,你不会这么难过
“你只听她的?”虽然明知自己不被信任是事实,但他始终吃味阴夺魂对她的重要性真的重要到什么话都听吗。
“她是我的命运之轮。”现在她终于明白阴夺魂对她的存在意义——一个知心好友、一个掌握关键的人;如果不是她的谎言,她不会再踏上美国这块土地。“如果不是她骗我你已经掌握我的行踪,前往到法国找我,我也不会为了躲开你顺手接下美国这件工作。”
“是这样啊……”短短四个字却有浓得连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介意味道。
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阴夺魂?这是他心中悬窦已久的疑问。
还有,什么是命运之轮?阴夺魂也曾说过,他知道这是塔罗牌里的一张牌,但对于她们两个又有何意义?难道这样就足以构成潼恩如此信任阴夺魂的理由?
“你要我向你道歉吗?”潼恩突来的问题打断他的思绪,“只要道歉所受的伤就会没了吗?”这是她最大的疑惑,她的伤并没有因为他的不断道歉而有好转的趋势,这足以证明道歉并没有用;既然如此,为何夺魂要她向他道歉?
“你想吗?”他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她不假思索便摇了头。“我不认为道歉对已造成的伤害有多少助益,伤口仍然会痛,不会因为道歉次数的多寡有丝毫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