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仲瞪着闪动银光的匕首,只觉怒气直往上冲,他知道现在只有她能激起自己的一切情绪,但他万万想不到每每被激起的都是怒气。
他扬言要她的心,她则拿匕首要他剖开她拿她的心!
“这是你潼恩即兴的幽默感吗?”他冷冷问道,抽出匕首往墙角一丢。“恕我无法接受。”
“我跟你没有任何瓜葛,再纠缠下去只会增加彼此的麻烦。”她决定功之以理,虽然她从不曾对任何人说理,那是因为她从不浪费时间说话,一枪解决,快速又有效率。
然而现下情势比人强,她并非不识时务“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方才扬言恨不得杀了我。”他冷笑,不得不以这种表情回应她的无情,“难道又变卦了?”
“你放了我,我不杀你,这是交换条件。”
“我不放你,你一样没能力杀我,”
“时间早晚罢了。”她如是对应道。
“你一定要我说穿才甘愿承认一切吗?”他忍不住叹息,为什么她不肯面对自己也面对他?真的有这么难吗?“一年多前你是怎么睡在我怀里的记得吗?你离开前又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惨白得仿佛将死之人。“你……醒着?”
“我醒着。”他点头。“我怕你会不告而别,所以一直酿着,但是我没有勇气要求你留下。”他那时只顾着沉溺在自己要遗忘的背叛一事,压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留住她,所以只能选择默然任她离开。
既然醒着为什么不留我?一声疑问几乎要从她口中冲出,却在理智当头紧急煞车选择吞回喉间。
“你依恋我的体温紧贴着我,你说你无法同时容纳爱与恨、承受不了矛盾交集的痛苦,所以你要走——这些话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说过。”她否认,另一方面却矛盾着因为他的知情与被揭穿而感到一阵轻松莫名。
“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的背完全贴在胸口,热气在她耳边围绕。“当时我以为放你走是再正确也不过的事,因为我已经让你痛苦十多年.没资格要你丢弃对我的恨接受我但事实证明,我们两个分开情况并未好转,你将我的一切带走,也将你自己遗落在我手上,你不能否认这件事;潼恩,除了恨我,你仍然爱我。”
她无话可说,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有一点他说中了——她的确不擅长说谎。
“重新来过好吗?”他终于提出要求。
重新来过……“你要我如何重新来过?”她的人生早与黑暗融合成为一体,而他却是试图褪去黑暗投向光明的个体。“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她介意什么?她挂怀什么?
“你难道不想丢开让你我都痛苦的回忆?不想找回自己的生活?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就在过去累积的恨意中度过,直到老死?”
“我不想,我不甘心!”她大吼,金瞳充斥狂乱近乎歇斯底里的混乱。“但我又能如何?”她朝他伸出裹上绷带的双手,摊开手掌。“我的手都是血,都是鲜红的血,你看到没有?每一滴血都是一条命,我不是普通的女人,我是死神你知道吗?就算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恨我还是死神,我月兑离不了血腥味的世界。就算我明明知道自己厌恶血腥的世界我也无法月兑离。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杀手这行业?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柏仲小心翼翼握住她狂乱挥舞的手臂,待她稍微平静后缓缓摇头,一颗心被她显露的痛苦狠狠撕裂了。
他的心……因为她而痛,好痛、好痛……
“因为我喜欢杀人、我习惯杀人。”发狂似的吼叫宣泄着她沉重的情绪。“你懂吗?我喜欢杀人,喜欢子弹穿过人体的声音、濒临死亡的恐惧——我无法克制猎杀的兴趣,你明白吗?我无法……”未完的话,被扳过身按进他怀里成了咕味。
“我没有要你克制任何事。”
“你要的是女人。”正常的女人。
她的外表是女人,但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以杀人为乐?
“我说过世上除了我这个傻子以外没有人会去爱上一个死神——你为什么不把我的话真正听进去?潼恩我曾几何时说过我爱的是一个女人?”
潼恩愣了愣。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自嘲航语气笑自己爱上死神,从没说过爱上个女人,但她从未深思过这句话的意义。
“我不在乎。”他决定挑明说,不再留任何疑问给她,他发现她并不适合思考。“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恨我也好、爱我也好:是死神也好、是女人也好。我都不在乎。”
我不太平……一句话,又深又重地打入她心坎。她恨他的食言害她不得不成为一名死神,却在恨的当头又不自觉爱上他——在这矛盾下她所期待的是什么?是一夜过后两人就此不再有交集,还是他的一句不在乎任何事,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潼恩?”她一逞沉默不语代表了什么,柏仲忑忑不安地揣测她的反应,直到感觉光果的胸口沾上一滴湿意,他赶紧握住她双肩推离自己。“潼恩”
抬高她的脸才发现晶莹的泪珠落了满腮,他用双手拇指一颗颗接下,最后双掌托起她的脸,任她将泪落在掌中。
“潼恩?”
“你好狠……”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这么做的……明明说好要放了她,却在一年后的今天扬言,无论如何就算两人都会痛苦也要强将她留下,这些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为什么要她独自生活了一年多才告诉她
“你害我这一生月兑离不了血腥味,害我只能紧守一股恨意支持自己继续活下去,害我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身体因为怀孕逐渐变化,害我被迫接受十几年的杀人训练,现在你又害我……”“对不起!”他抱住她,紧紧将她锁缩在胸口,温暖的唇抵在她发项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不回去救我……为什么……”她终于将内心封锁多年的疑惑呐喊出口。
“不是故意的。”他压低头,下巴置于她纤细的肩膀。“我的背信并非故意,在被卖到台湾的第四年,我因为一场黑道抢夺地盘的火拼导致头部受伤失去记忆,记不起自己是谁、也记不得曾允诺要回去救你的事,潼恩,我不是故意忘了你,我……根本无从记忆起。”
若是这样……她的恨是不是弄错对象了?一颗疑问的种子在潼恩心中栽下。
“让我们忘了那些事情好吗?”他恳求道,双臂加重力道将她箍紧。“不是为了逃避现实才刻意忘记过去种种,而是为了能让我们一起活下去;我想不起来在人口贩子手上时和你相互依靠的事情,但请不要因此扼杀我保护你的权利,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承诺你的,但是我发誓今后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不离不弃,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不再离开,和我在一起。”
“我仍然是黑暗世界的杀手你也不在乎?”
“你想置身黑暗,我陪你;你决意沾染一身血腥,我陪你;就算最后注定落入地狱受苦,我仍然陪你,只陪你。”
他的爱——好疯狂。潼恩深深感觉到,他疯狂的爱就如同她疯狂的恨一般,都是疯狂,然而,为什么他能爱得如此疯狂?明明白白的揭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只要她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