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相信?不要再对她承诺什么?潼恩的话令他心生疑窦。“潼恩,我曾向你承诺过什么?又为什么让你‘不会再’相信我?”
惊然一惊,柏仲的敏锐提醒她方才的失言。“你听错了。出去吧,我很累,想休息了。”
“潼恩——”
“出去。”不知道是第几次锁起心门排拒他,听到房门开了又合上的声响后,潼恩像历经一场战乱似的,疲惫地倒在床上,强迫自己别去想方才对他的伤害。
她已无暇顾及他,也没有心神去思考一种不伤人的拒绝方法。
一连数天,当她从梦中惊醒时,一打开门便会看见柏仲坐在门边,而且一听见她出来的声音就会清醒,并抬头用他一贯的阳光笑容向她打招呼。
“你每个晚上坐在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五天,潼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我已经答应等你伤好再行动,难道你还不相信,非要亲自监视才成?”
“别误会。”柏仲倒了杯水递给她。“我只是想陪你。”
“陪我?哼,”潼恩嗤之以鼻。
柏仲拒绝去想她轻屑他的关心这件事,只是反问:
“阴夺魂没告诉你,你半夜会尖叫这件事?”
潼恩愣住,她睡觉时会尖叫?为什么夺魂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我敢打赌这绝不是最近才出现的状况。告诉我,你在半夜从睡梦中惊醒的情况有多久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如果嫌吵,我搬到夺魂的房间睡。”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柏仲堆高眉峰,面露不悦。“我要问的是,这种情况缠着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从你接下第一笔生意后就开始?”
“与你无关。”再一次将他的关心推挡在外、她为此事感到心痛,同时也被他温柔的呵护悸撼到心坎里
原来每一个晚上他会在们外坐着是因为这件事,她和他约法三章过,没有她的同意,他不准踏进她房门一步,因为这样,所以他选择坐在门外等,等她从恶梦中惊醒,陪她一起度过梦魔的惊扰。
为什么要如此温柔?潼恩痛苦地在心底呐喊。这样的温柔要她怎么办?要她怎么面对?
她永远、永远停止不了恨他的强烈意念,那是过去多少痛苦所累积而成的情绪,终其一生她都无法排除这股早侵肌入髓的恨意。
然而,面对他的温柔与细腻的感情,她感到震撼也感到无措,觉得欣喜又觉得矛盾;在爱与恨之间,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的知道——恨意凌驾在爱意之上,她恨他,却也渐渐开始爱上地,这种痛苦的矛盾随着一天天的相处愈发明显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该因一时情动而轻率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与他无关……一连串冰冷的回应令柏仲气馁不已。“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伤人的本事。”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接近却被她一再以冷漠打退,不会心灰意冷的简直就不是人而是神;但因为他是人不是神,也因为投入的爱已无法控制自如,所以他的心灰意冷等倍增加。“你不单单只会伤人性命,还很会伤人的心”
潼恩听着他心灰意冷的指责转身背对他,却无法止住双肩莫名瑟缩的颤抖,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又被狠狠地划上一刀,新伤加旧伤,早教她痛得不能自己。
微颤的双肩突然被人从后头以万般珍惜的方式搂抱入怀,寒冷的背脊紧贴在炽热的厚实铁壁上,她无力再承受更多,只有挫败地将全身重量交给搂抱住她的人,侧起头偎在他肩上,无言地承受冷与热的冲击。
“为什么要虐待自己也让我痛苦?”低哑轻柔的询问缭绕在她耳际,像道和着热气的丝绒,轻拂过她耳垂,重重敲击她内心深处早已冰封、害怕再受伤害的柔软。“你对我并非没有感情的是不是。为什么要躲避?为什么不坦然面对?”
“不,我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凝结多少勇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得不带一丝感情,将一份赤果果的情感硬生生推离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比起她第一次被迫在自己的生命与所饲养的宠物生命中作抉择而痛下杀手时的痛苦还痛上千百倍,为什么这些痛苦总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生命中出现?“放开我,你身上还有伤。”
柏仲板过她的身子与地面对面,什么话也没说便低头攫住她的唇,没有一点温柔,只有气愤与伤心。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正视他的存在?他现在甚至不敢希望她会信任他,只要她在意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他最大的愿望。
“唔……”被吻得全身发软的潼恩如同在大海中沉浮的船难者,无助地偎向最近的浮水紧紧攀附,十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其中有一只手正巧压在柏仲的伤口
“喝。”柏仲在唇舌交缠之间痛呼,但他立刻决定忽视强烈得足以令他昏死的痛楚,这点痛比不上被她冷冷推拒在外所受的心痛。
直到潼恩因手上莫名的湿涟而逐渐清醒,鼻间嗅进的腥甜气息同时拉回她的神智,她猛力推开他。
“我……”她盯着手上的鲜红,再看向被推坐在床上的柏仲。
柏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忍不住自我调侃“看来我们相处的日子得延长了。”
潼恩将阴夺魂离开前交代她的伤药一并带进房,柏仲早已月兑下染血的徐衫,打着赤膊等她上药。
“别再接近我,那只会让你受伤。”潼恩取出具止血效用的药膏抹上他的右胸,再佐以含消炎杀菌效果的粉末喷洒其上,然后进行包扎。“不想死的话就安静养好伤,去做你自己的事。”
“如果不试着让你正视我,那我真的会受伤。”贪婪地看着蹲身为他包扎伤处的潼恩,光是现在只有他的影子能完全笼罩她,就令他激动得直谢天。天可怜见,如果能让地理智一点、无情一些,今天他就不会爱得如此小心翼翼。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我对你也不会有感情。”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
“我为你挨怆的那一晚你没哭?”柏仲遂将当晚昏迷前还记得的情景,转述给她知道。“记忆犹新吧!还是要我再挨一枪让你复习一遍?”
“不要用虐待自己的方式逼我。”必要时,她会不顾一切离开。
“我也不想。”柏仲看着她熟练地将绷带打结。“但是如果不这样,你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你被逼得痛苦,我何尝追得容易,而这一切全因你的怯懦逃避。”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无论是精神或情绪已然被逼到最高点而无法排解的潼思愤怒大吼:“是你先忘了我!忘了曾经答应过我要回来救我的!是你让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一年又一年的绝望。是你让我在黑暗中伸出的手迟迟等不到救援,被迫任由黑暗吞噬,终至无法自拔!是你彻底将我遗忘。扼杀我俩的过去!你让我恨了你十几年,现在却要我接受你的感情。你凭什么说得出口?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你说啊!”
“潼思……”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潼恩挣开地失控塔制住她的双手,明显的很意与矛盾的感情交杂,击溃了冶凝的面具,吼出经年累月的怨恨后,她只觉得全身乏力,无心再多说什么。
“放开我……我再也受不了……受不了了……”她可以背负沉重的死神罪孽,可以冷眼欣赏人将死前的挣扎,但她无法承受来自于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