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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很怕你。\"远远的,仇爱的声音像开启闲聊话题似的响起。\"她说你是坏人。\"
\"我的确是。\"索靖配合着说,弄不懂她开启的话题。
\"你是吗?\"
\"在你眼里,所有的男人都是坏胚子,不是吗?\"他反问,投注在她身上的是柔和的金褐灿眸。
仇爱楞了楞,缓缓摇头。
索靖眯起眼,不了解她反常的回应。
\"男人很坏,他们完全不顾女人的心情,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一切只为自己想,只有在行有余力的时候才会拨出一点点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她顿了顿,像在做什么艰难决定似的,最后终于决意踏出一步,但也仅止一步。\"女人很傻,完全不管自己因男人而起的痛苦,只想要爱,只想被爱,明明已经被榨干一切,却还是甘心陶醉在爱情殉教者的角色中,徒惹旁人笑话。\"说完,她不自觉地向前踏了一步。
索靖没有动作,只是开口附和她的一字一句。\"男人很坏,女人很傻。\"在她的心里,男人女人难道就只有这两种分别吗?
索靖顿觉苦涩。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从旧金山回来,早立意不放弃与他注定相契的她,如今乍然见面却踏不出步伐也张不开双臂,这时候他反而羡慕起莱安与水晶,如果她也能像水晶视莱安为唯一地看待他该有多好。
似乎是不可能了……索靖维持默然的沉静,任酸酸涩涩的情绪腐蚀心头,痛得几乎快没了感觉。
\"对,男人坏,坏在他们只肯付出部分却要女人全心予以回报,他们就像算准投资报酬率的企业家,花一笔小钱便妄想赚取巨额利润;对感情,永远拿它当议价品,没有价值就不上了台面,就该只能成为他们随兴所至的玩物,永远无法取得平等的地位。\"说完又前进了一步。
\"女人傻,傻在明明知道男人的心态却甘心沉沦,为了男人一点施舍性质的关注,她可以舍弃全世界、包括她自己,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宁可火烧致死也不愿意放弃亲近光源的机会;对感情,永远拿它当生命唯一的绝对,不专一、不牺牲就不叫爱不叫深情,以男人的臂弯作依靠,以男人一点的关爱当报酬,心甘情愿处于永远差一级的地位,好傻好傻。\"她再度往前拉近彼此的距离。
至此,索靖终于明白她对他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
她正在对他坦白,她在对他说明自己的心态。
双手伸进裤袋,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因激动而紧握微颤的拳。
她在对他坦白啊,他不想有任何举动破坏她难得的剖白。
\"为什么?\"再跨出一步,已近得能让索靖感受到她说话时吐纳的气息,彼此的视线也因此而交集;她看见他晶眸中的不舍,他看见她眼中难以取舍的挣扎。
\"为什么要把男人弄得这么坏,把女人弄得这么傻?公平吗?\"她复问。
难以取舍的是过去的仇爱与一旦坦白后势必改变的仇爱;挣扎的是该不该任由自己的心绪驱使,做出理智绝不容许她做的决定
爱他,这个理智绝不容许她选择的路。
\"如果将世界颠倒,男人女人的角色互换,是不是会比较好?\"双眸游移在他神色流转之间她似乎想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一点答案,或是——一点认同。
但她找不到,因为他的神色始终如一的不变,只有眼睛……即便只有左眼有视觉能力,仍然牢牢地锁住她的视线,瞅得她好紧。
\"不是吗?\"她选择以反问的方式质询他的答案。\"我以为如果能互换,至少我不会伤得这么重。\"是的,她不会伤得这么重、这么久。
他摇头,终于说出自己的观感:\"并非所有男人都如你所想的那么坏,也不是每个女人都那么傻;坏的女人和傻的男人同样存在于世上。\"
仇爱垂下视线,避开他突然变得清澈足以透视她所有丑陋的眼睛。\"不,我不要为这几近于零的可能再度尝试会令人一败涂地的感情,我……我没有蜕变的能力,我不可能变成坏女人,我……\"我没有勇气再度轻尝,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败!她在心底呐喊着。
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尽避只有一周,她却发现少了他的日子过得好苦涩、好艰难。他的强制、他的霸道、他的善辩、他的专制、他严格要求她每件事……都让她好想好想念。一个礼拜来她反复思量,明明是渴望自由不是吗?为什么少了他的存在、没了他霸气的命令,她会过得如此难受?
终于,终于在他复又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刹那,她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她想他,真的想他!而自己也因为这一份思念而沦陷,陷入最不愿深陷的处境。
\"抬头,让我看你。\"索靖发出命令。
仇爱首次顺从他的命令没有反抗,抬起头与他对视。
索靖伸手探上她稍嫌苍白的脸颊。她的挣扎他看得见,她的脆弱他也明白,但她何须为此忧心忡忡,他并非抱着征服的意念面对她,他只是将她视为同类、视为能相契相合的伙伴,所以才会对她如此执着,她明白吗?
不,她并不明白,否则不会有这些挣扎与反抗;所以,他必须亲口告诉她。
\"看着我。\"他握住她的手,拉抬到他右脸贴上他茬外人面前隐藏得极好的伤疤,感觉到触上他脸时她指尖的颤抖。\"怕吗?\"
仇爱摇头。
\"我们是同类,仇爱。\"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震慑仇爱。
\"同类?\"她呐呐地开口,吐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惊喜语调。\"我们是同类?\"
\"同类。\"索靖笃定的语气透露出不容质疑的意念。
\"正如你认为男人很坏一样,女人之于我何尝有多好的评价。以爱为名紧紧束缚住一个已明示过不会爱她、不属于她的男人,这样子就能将自己归类于牺牲者,将错误全推给男人,逼得男人不得不因此而留,然后女人便得寸进尺,一步一步要求更多——这是女人的傻吗?我以为这叫卑鄙。\"
\"索靖?\"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不让别人得到……\"他将她的手压贴在右眼。\"你要将这种过度的独占欲称为什么?爱或执着?\"
\"我……\"
\"女人不一定傻,如果你硬要将这种足以伤人、害人的执着当作是爱,我也没有多说的必要;但你会吗?仇爱,你会因为自己是女人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所有的错全得归咎于男人吗?\"
\"我……不会。\"她想逃避他如此深邃的凝视,但不知不觉选择了说实话,像被他的目光催眠似的。
\"跌倒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同样的,因此而受伤退却的不单只有你。\"他松开箝制她的手,任她不自觉地以指尖滑进他五官停驻于伤痕之上。\"我们是同类,你有过的挣扎我何尝没有过;但我宁可前进,你呢?你又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