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龚田武皱了皱眉,失魂落魄?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蒋辰恺,这两个人一般的失魂落魄。看他紧皱的双眉,抿起的唇角,龚田武暗暗叹了口气。辰恺,原来你爱上的是这个人。
虽不是犯罪嫌疑人,但却是犯罪嫌疑人的养女。这个他不能坐视不管。
“辰恺,你去我办公室等我。我来和这位小姐解释。”
一只手有力地拦在他身前,“龚Sir,给我十五分钟时间。”
报田武点点头,走了开去。
走廊上就剩下他和她两人对望着,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启齿。
“爸他……”虞漪舌忝了舌忝唇,仿佛如此话语便能通畅,“会不会被定罪?”
他点头,“罪证确凿。”
“终身监禁?”她再问。
辰恺压抑她的平静,“因为大多数犯案地在日本,所以可能会移交日本法院审理。”
虞漪“哦”了一声,稍后又抬头道:“你会替他求情吗?”
“我不该为难你。”她补充道。
见她左手一直抚着自己的右臂,蒋辰恺将走廊上的窗户合上。
“入夜风大。”他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她不再言语,只是低下头去。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他最终还是逃不开良心的谴责,冷冷热热的反复煎熬还不如霎时的爆发来得好过。
“问什么?”她的眼神好些无辜。
这下换他蒙住。是啊,问什么?是问她被人欺骗之后的感受?还是问她为什么不扮出泼妇状让他心安?抑或是问她……眼神落在她的指尖,为什么还戴着那枚白金戒指?想到这里,蒋辰恺不自觉地模上自己的右手,呵,他也忘了退下。
“什么时候能下班?”虞漪开口问道。
看了眼腕表,他回道:“半个小时以后吧。”
“好,我等你。”她回应得理所当然。
辰恺怔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一直在等我?”
这是她今晚第一个笑容,笑他的迟钝,还是笑他已经掉入她的陷阱?
“肚子饿吗?我去给你买宵夜。”警局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来的时候便已瞧见。
“谢谢。”嗫嚅了半天,他挤出两个字,但是内心还是挣扎万分。
“谢什么?”虞漪笑得很自然,却掩不住倦意,“我们是夫妻啊。”
“轰”的一声,蒋辰恺的心理防线节节崩溃。
“虞漪。”
“等我回来。”
她回过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挥了两下手,便掉头走开。
身后的蒋辰恺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已足以改变今后的生活。是他有错在先,是他的道歉卡在喉间,还是他舍不得就此放手?
间或有一两个值班的警员从他身边走过,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张望了几眼后便也匆匆走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上司下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正如蒋辰恺不知道在虞漪转身的刹那,笑意被泪水所替代,一滴两滴,缓缓地滴落,还来不及掉至唇边便干涸了。
既然要沉沦,便捆绑在一起吧。
这是虞漪在人去楼空的教堂里对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念出的最后的祷告。
“丁冬。”
“请进。”
还不待蒋辰恺坐下,龚田武便兴奋道:“我刚刚才和上面通完电话,你快回去烫平西装等着升职吧。”
“你一直在等我?”
“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早就在等机会让贤,我该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咯。”
“我们是夫妻啊。”
“当然我知道你可不愿意像我一样天天蹲办公室。放心,我已经替你申请调往南非和其他国家的国际刑警一起参与当地最大的贩毒集团破获案……辰恺、辰恺……”龚田武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龚Sir,我要调文职。”
终于,蒋辰恺的眼神不再迷离,这次他是下了决心的。
“为什么?”龚田武的声音有些抖动。
他恢复以往的悠闲神态,跷起二郎腿晃啊晃,“你也知道我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不适合再做卧底。”
“成家立业?”这仿佛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是指你和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杨中仁的养女?”
蒋辰恺笑笑,“她叫虞漪。”
报田武终于发作出来,将桌上的钢笔朝他扔去,却被后者闪开。
“辰恺,你疯了!你们是假结婚,假结婚你懂吗?”
“教堂里神父面前说的誓词也有假的吗?”这是他用来说服自己的,此时用来说服别人。
“我不信基督教,你别和我来这一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
“警务人员是不能食言的。”
“Shit,你的工作就是说谎!”
情急之下,龚田武说中了他的痛处。
蒋辰恺侧着头思量了一下,“所以……我要改邪归正。”
起身利落地走到门口,蒋辰恺给了龚田武感激的一笑。
“明天我来交申请。”顿了一顿,他续道,“还有请一个月假度蜜月。”
罢合上门,就有重物敲击在门板上,里面的人还在咆哮:“蒋辰恺,你这个傻瓜!”
深深地吸了口气,辰恺感到无比舒畅,如果之前是他利用她,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让他弥补她吧。
大步地向前走着,因为他付出了承诺。
他说过会等她,会伴她一生一世,那么他便不走。
第10章(1)
人不能一辈子躲在回忆之中,当然更不能在医院里避世。出院后的虞漪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说午夜梦回时不若有所失是假的,但泪水也不再那么张狂地像是即开即有的自来水。
出院那天曾世豪来接她,金黄色的雏菊买了一大束,病房里的护士羡慕地夸赞了好一阵子,虞漪慷慨地借花献佛。护士小姐开心地道别,想说“再见”却自觉不妥,尴尬地笑着。
她慢慢地整理衣物,慢慢地和医生道别,慢慢地说慢慢地走,可是还是等不到那个他。以为他会姗姗来迟,原来根本就是她一厢情愿躲在梦里不愿醒。自嘲地苦笑着,虞漪跨开大步离开这幢乳白色的建筑物,以后她不会再慢慢了,她要快快忘记一个人。
可是她忘了欲速则不达。
闭角里,有个人静静地站着,护士小姐显然认识他,把手里的雏菊在他面前晃了晃招呼道:“虞小姐出院了,你总算可以不必天天报道了。”每日早晨九点,比她还准时。
“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护士小姐拨弄了下花瓣,“虞小姐好像有中意人了。”自然是那个送花人。抬眼看了眼面前的木头一眼,她低低咕哝道:“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显然是交浅言深,但却意味深长,现代的女性懂得如何为自己筹算。
“这碗汤麻烦你拿给别的病患吧。”蒋辰恺将暖瓶往前一送。天天褒汤竟成习惯,忘了她今日出院。
“又是薏米腐竹素汤?”每日为他匿名送汤,病人还以为医院伙食可口,赞不绝口。这个男人也算用心,不过每天都是同一款,不知道是手艺有限还是别有他因。
“喂……”护士抬起头那人已走远,也不知姓甚名谁,只能“喂喂”地招呼。
打开饱暖瓶,香气四溢,落寞的心立即被美味填满。今天算是大丰收,不仅可饱口福还额外附赠暖瓶,哪个卖场酬宾都无此便宜。
暖瓶内白色的是薏米、红色的是萝卜、黄色是腐竹,难怪他每天都煮,单是看着就胃口大开。
这汤看来简单做来不易,单单白果去壳去衣,陈皮去瓤,萝卜切丁就足够让人头痛,更何况一个男人。
“唉,真是个好男人。”
叹气,因为得不到;称赞还是由于得不到,得到了便理所当然不必要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