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趁沙穆睡得熟,她问出了自从他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后一直想间的问题。事实上,她想问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平日总是在她面前一脸和善的福伯闻言,立即抑郁地皱了眉。回家?他不认为小姐会喜欢那个家。“小姐。你答应过福伯不提的。”他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比绝音别过脸不愿看向福伯,她知道自己没有遵守约定,但是沙穆的到来是她和外界联系的另一个开始,她已经遁世九年,难道真要这样一辈子待在这个以天为罩、以海为护栏的天然牢笼里?
景色的美她看了九年,潮起潮落,她都能推敲出时间来;年复一年循环的月圆月缺,让她可以看着它算出精准的时辰;海潮音律的变化莫测也教她给模透了。她的生活随着潮来潮往一天度过一天,枯燥无味得像是嘴里嚼着一块腊片似的,一直到沙大哥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他终究还是会走的,而她的日子又会回复到以前,她又会是不知世事,不懂得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的无知女子。
天知道她多想回自己的家,像个正常的女孩那样长大,可是福伯打小就不断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要提起自己的家,不要说想回家这类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听话。只是最近因为和原本不属于自己这方枯燥世界的沙穆相遇后,想走进外面世界的心一天比一天强烈,强烈到忘了自己答应过福伯不再提这件事,忍不住开了口。
“为什么我不能回家?”
埃伯叹了口气,他哪会不愿意带小姐回家,只是……他相信只要小姐想起那件事,就算自己使出吃女乃力气要拖她回去,她也不会回去的。
“小姐,福伯不是真的想让你在这里待一辈子,相信福伯,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剩下一年了。一年之后小姐就真的长大成人了。到那时候……也该是她回家的时候了。
看着福伯的表情在她提起这话题后就一直凝着,谷绝音后悔自己无端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是有心要让福伯难过的。
“对不起,福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问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必须一直待在这里。”突然一种想法窜人她的脑中。“难道我的身体真的……”
“没这回事。”福伯打断她的话,瞥了眼横卧在临时搬来的床上的沙穆,庆幸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没听兄他和小姐的对话。“会好的!相信福伯,一定会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
“那……”谷绝音低下头,不一会儿又立即仰起脸,回复开怀的模样。“只要我身体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
“如果你真的想回家的话。”这一句话,福伯说得十分沉重,在沉重之余又夹杂了些许不确定。
“我当然想。”她想了九年了。
唉,她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福伯在心里如是想,走向她爱怜地抚了下她的长发,“既然想就要乖乖听福伯的话,好不好?”
比绝音点了点头。
埃伯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躺在床上的沙穆突然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撑起身体,两手高举,伸了个大懒腰。
“睡得好舒服。”这床还真是软!福伯转过身子,回头就是一句:“睡死你呀!臭小子。”不过幸好他打断了自己的话。福伯暗自在心里直呼着好险,他刚刚差点就说溜了嘴。
“沙大哥!睡得好吗?”谷绝音绕过福伯,来到床边站定。
“有催眠曲在耳边帮忙,怎么可能睡得不好?”这丫头弹的琴总是让他睡得这么舒服。
比绝音露出笑容。“刚才那首是贝多芬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我知道。”他听她弹过很多次了。“那是你最喜欢的是不?”她在他临时的房间弹琴,是每天下午茶之后都会做的事,这两个礼拜他听的最多的就这一首。
“嗯,我很喜欢这一乐章,除此之外还有莫扎特的……”
“绝音妹妹——”沙穆挥着手,打断谷绝音的话,有点歉然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大哥我没那个首乐细胞,什么莫札特,贝多芬这种大音乐家我没看过也对他们知道不多。”就算他再怎么强迫自己提起兴致也是枉然、白费力气。
“没关系的。”压下心头莫名的失落感,她的表情明显的是失望,但是自己并没发觉。
这个就伤脑筋了……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的沙穆一脸歉疚,他无奈地搔着头,一方面要接收谷绝音失望的表情,一方面又要接收福伯暗暗斥责的眼神。
无可奈何之下,他选择躲开老家伙的目光,一手环住比绝音纤细的肩,将她推向房门,“陪我出去走走。”
“好。”她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
沙穆带着谷绝音绕过福伯,打开门领着她走出去。然而,福伯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是根本没离开过沙穆!
在走出房门之前,沙穆忍不住回头深沉地看了福伯一眼,然后使拉着谷绝音离开。
“我可以带吉利一起去吗?”谷绝音的声音细细地传进福伯的耳朵里。“我想它会很高兴的。”
棒了一会儿,他才昕见臭小子沙穆的回话——
“可以……当然可以……”虽然答应,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有点虚弱。
目送两个人离开的福伯,心里的情绪实在复杂得很,他是既担心又高兴、既害怕又忧虑。
天知道这种复杂的情绪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有,刚才小姐跟他说的话是不是被沙穆听见了?
第五章
白净的沙滩上有两排并排的脚印,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四周还有零零落落的狗脚印。
“这里很漂亮。”迎着海风,沙穆深吸口气、发出舒服的吟叹,他已经好久不曾体会赤脚踩在沙子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是呀!”谷绝音的声调就没他那么悠哉,步伐也慢了下来,踏着起起落落的浪花,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这里不太满意?”
“如果同样的景色看了九年的话,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的,即使景色再怎么美,也无法让你再有任何感动。”
沙穆点点头。满汉大餐吃久了也会腻,会想吃吃清淡小菜,这点道理他懂的。
“你的父母亲呢?怎么没有住在一起?”对她,他一直有疑问。这样优渥的生活摆明是有父母亲在背后花钱供应,但是为什么他住进这里两个礼拜。也没听她和福伯谈话时提起父母亲的事。
“我想……”将长发拢至右胸前,她抬眼看着陪在寻边的沙穆。“我是有父母亲吧,只是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一直没看过他们两位老人家。”在她的记忆中,对自己的双亲一直没有印象,这一点也是一直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你的话很矛盾。”聪明如他却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发随着海风飘散在半空,形成动人的景象,再搭配她柔和的清纯外貌,在黄昏余晖下荡漾出另一种纯净的媚态,眩惑了沙穆的眼。
“福伯说过有一天我会知道的,他说太早告诉我并不好。”
“哦……”沙穆应了声,对自己的收不回心神感到无比错愕。她只是个妹妹啊,沙穆!
“我想福伯自有他的理由吧。”谷绝音丝毫没察觉沙穆情绪的变化,仍停留在原先的话题上。“而且他们一定有他们的理由,才会让我住在这里。”福伯告诉她说是为了让她有养病的良好环境,但是九年来没有一次见他们来看过她,这理由自然就说不通了,只是偶尔想起这个令自己难过的问题时,她还是会采用“驼鸟功”,将福伯的答案拿来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