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陈素惠看起来像是清醒了些,她喃喃自语着:“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上有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的红色的血……好红好红……”
“血……”阿森低头看着她素白的手,“对啊!好多好多的血……”
“怎么办?我洗都洗不干净耶,怎么办?”
不会吧?!凌圣轩着急地加快挣月兑的动作,怕一切来不及。
“洗不干净……”阿森重复着她的话,双手搂抱的动作改由一手抱住她,而另一手则是抓起枪。
“不可以!”凌圣轩大叫,“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事情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糟!不要这么做!”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阿森挂着两行泪的双眼直视着他,“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事情没有那么糟!”天!千万不要被他料中!凌圣轩心中暗自叫苦,这该死的绳子没事绑那么紧做什么!
“相信我,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离开这块伤心地。相信我!我是个小偷,没什么东西是我偷不到的,我一定能让你们安全离开!”老天!快让他松绑吧!
“离开?”阿森惨淡地一笑,“你能让我们离开浑身的血腥味吗?”
快松开绳子了!太好了!“能!我绝对能!”现在拖延时间最要紧。
“不,你不能。”阿森拿起枪,对准的是陈素惠的太阳穴。
“不可以!拜托你不要那么傻,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阿森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只是低着头对怀中的陈素惠说道:“你先去等我,我马上就来。”
陈素惠像听懂似的,点点头,露出令人目眩的璀璨微笑。
“不——要——”凌圣轩大喊。
砰!那是她最后的一朵笑容,一直持续到她在心爱的男人怀里断了气。
“不要……”虚弱的叫喊来自凌圣轩,起自第二声枪响时。
“为什么要这样?”凌圣轩虚月兑了似的跪在泥地上,额头抵着地,“为什么非得这么决绝不可……爱不是毁灭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他额头抵触的泥地上,一滴一滴的水珠纷纷滴落,一滴滴地扩散、再扩散,终至湿成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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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门开了又关。赵子元知道是凌圣轩回来了。
她迎了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他怎么这么狼狈?浑身沾满了泥土?
“你跑哪儿去了?我好担心你。”
凌圣轩望着她,然后像是一位急欲紧抓住汪洋中一根浮木的海难者般,将自己紧紧埋人她柔软的胸口。
“怎么了?”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得跌坐在后头的沙发上。
凌圣轩则是以半跪的姿态继续他紧攀浮木的动作,头抬也不抬。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看起来好难过。她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的……脆弱。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问,但更有紧紧抱住他的冲动,所以她不再开口,任凭他抱得她背脊发痛,然后,她感觉胸口一片湿润,手下的身躯正微微发颤着。
她无法开口说些什么,惟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像他紧紧地抱住她一样。
此时此刻,她是他的港口——吸纳泪水、吸收脆弱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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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当凌圣轩第一次抬起头来时已是四个小时后的事,他这才知道自己在赵子元怀里睡了一觉。
他看着她,发现她垂着的头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轻轻抱起她往房间走去,将她放平在床上后,他转进浴室洗了个澋。再出来时,她依然熟睡。
为了怕惊醒她,他轻轻地坐在床沿。
下午的事他仍心有余悸——不!该说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那分决绝、那分怨恨、那分共人地狱的亡命爱情……
他无法为他们再说些什么,但是这样的爱情他觉得愚蠢至极。原本他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改变的!原本他们可以有更完美的结局的!原本他们可以不必以死来约定下一辈子的厮守的!
“该死!”他低吼,“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这么做?”
他查出了事实,而事实却是如此伤人。
在这整件事情中惟一可以值得高兴的,大概只剩下王澋被捕入狱这事了。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阿森和陈素惠葬在一起,完成他们的心愿,但是……
“这样做你们就能瞑目了吗?”他低喃。其实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她房里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眼前惟有看着她,他的心才能真正平静下来。她是他的镇定剂,他现在才知道。
在回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只记得要躺在她怀里、只记得想感觉到她的存在,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慢慢消化这突然的悲剧。
懊死的是柯恩,他死了却又要带他们两个陪葬,可是如果自己不执意查出真相就好了,都怪他!这一切都圣他!他半跪在床头,像告解似的握住她的手忏悔着。
突然,一双温暖的小手覆上他的背。“这不能怪尔。”
赵子元什么时候醒的凌圣轩根本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不小心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也不知道。陈素惠和阿森给他的刺激太大,大得让他失去平日的警觉性,也才让她有机会听见他的心事。
“这一切真的不能怪你。”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即使今天他们能继续活下去,但良心的谴责也无法让他们获得真正的幸福。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了。”背着裂痕的爱情是不能长久的,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道理了。“也许他们下辈子能完成这辈子未能完成的事也不一定,我想我们应该为他们祈祷才对。”
凌圣轩望着她,开口道:“我在想,查出事实并不一定是对的,很多事情背后都有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这些真相并不是剖开就是对的。”
“不会的!”她焦急地喊道。她从没看过他如此的自暴自弃,“求求你!不要这样子!这样子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我这样本来就不是以前的我……”
他莫名其妙地吐出这一句话来,成功地又让她的心更陷于恐慌中。
“想知道我的过去吗?”他看见她摇头,却视若无睹,“你知道我是个孤儿吗?我——”
赵子元强行捂住他的嘴,“不要说!”她拒绝听,有预感他说完话后会离她而去,“我不要你离开!”
“我不会离开你。”他轻轻拉开她的手,“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赎罪,你就让我说下去好吗?”
赵子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头。
他开始说着过去的日子,而那些片段就像一幕幕的电影,由他的口述传达到她的脑海中——
那些片段有哭、有笑、有最难堪的际遇、有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耻辱……一段段借由他的口说给她听。
赵子元在边听边哭的情况下疲累地睡着了,脑海里惟一想到的是——也难怪他会不愿意对她提起他的过去了。
她现在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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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当赵子元醒来时,凌圣轩并没有睡在她身边。
她知道他走了,为了确定,她还用他给她的钥匙进去他家。果然,人去楼空。
领悟到这件事她并没有哭,似乎在听着他说自己的过去时她就有这一份认知,只不过她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