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目送她走进楼梯间的大门,杜宇衡才回到车里重新发动车子上路。不一会儿,黑色的奔驰如子弹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一方面,强忍住睡意,任裘靡独坐在客厅里为深夜未归的欧阳晓庆等门;她所谓的深夜,指的是晚上十点——直可媲美严父的门禁时间。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欧阳晓庆一踏进客厅,便看见任裘靡双手抱胸呆坐在沙发上。“怎么?在想事情?”
“杜宇衡找你说了什么?”任裘靡开门见山地问道。她说话向来如此。“他是不是要抢走孩子?”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欧阳晓庆走进房间挂上上衣,任裘靡尾随在后。“他答应我步抢走孩子。”
“他随便说说你就信啦!”天真!她知道杜宇衡的行事手册里从来没有“温和”这种字眼存在,这回又是面对自己孩子归属的问题,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我相信他。”欧阳晓庆对杜宇衡很有信心。“你别杞人忧天了啦!”
“是吗?”任裘靡咬着大拇指指甲。杜宇衡会这么简单说不抢就不抢吗?
她实在不怎么相信。
第五章
身为领导者,首重的第一要便是自我管理。这一点,也是杜宇衡最无法令人垢病的地方。固定的起床时间、固定的咀嚼速度、固定的每天提前一小时进驻公司……他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固定:若真要挑出毛病,那只有他不固定的睡眠时间没有实践到他所谓的“固定哲学”。
但今天,他却希望能固定多睡一个小时好达到“准时”上班,而非“提早”上班。因为眼前有着孩子们干妈头衔的女人正在剥夺他提早到达公司的这一个小时。
“你为什么要打扰晓庆的生活?你嫌她过得不够辛苦吗?还是你想抢回自己的孩子?杜先生,请你给我一个明确又老实的答案。”任裘靡提早一小时来公司,就是为了找这位天天提早上班的工作狂上司问个清楚。“我可不像晓庆那么容易被你两三句就瞒混过去,你最好马上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这女人未免太多虑了。好像叫……任裘靡是吧?晓庆的同居人之一,子平的女朋友。
“我没有打算做什么,我昨天才对晓庆说过,在没有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一切维持原状。”
“你的话教人难以相信。”任裘靡老实不客气地道:“这些年你人虽然不在台湾,但美国分公司不时传来你的战绩和政策指令,依据你做事的方法来看,你不像会去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的人。”
“何以见得我没有好处?”这倒有趣,一个个性分析师就站在他面前?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你应该知道晓庆是不可能把孩子交给你的,你以为只要多接受她就可以了吗?告诉你,想都别想!”说到最后,任裘靡咆哮了起来:“晓庆个性单纯天真,不会怀疑人;但不表示她的好朋友也一样!”
“你是她的好朋友?”杜宇衡故意以怀疑的口气问道。
“你——”任裘靡难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算了,她是子平的心上人,他也不好再刺激她太多,免得她到时把气全出在子平身上;再者,听欧阳晓庆所说,她对他们母子很照顾,按情理,他该向她表示谢意。“我杜宇衡说到做到,再说,我向来不把用在工事上的手段拿到私事上用,你大可放心,不必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这家伙说她杞人忧天?任裘靡极力按奈住勃勃而发的愤怒。
“好!那我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孩子?”
“当然要。”打从得知消息后,他就未曾掩饰过自己的态度,不是吗?
“如果不打算以法律途径解决,你是想娶晓庆?”
杜宇衡迟疑了一下,“不,我不会。”
“不会什么?”任裘靡逼问:“不会诉诸法律?还是不会娶晓庆?”
“不会——不会娶她。”杜宇衡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和她结婚。”他一开始就这么想了不是吗?他和她并不合适。
“很好。”出乎意料之外的,任裘靡竟对他这个答案点头称好。“你不适合她,她要真嫁给你才倒霉。”
“你说话倒很中肯。”
他这句话不是在称赞她,任裘靡当然听得出来。“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可以结束你的质问了吗?任小姐,你要的答案我都给你了不是吗?”
“我可以结束质问了,不过我有几句话要送你。”
“哦?”杜宇衡往后躺回椅背。“请说。”
“你要想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随你去,但是不准你伤害晓庆一根寒毛!还有,如果你不打算娶她,就不要对她太体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妈,但不代表她对爱情免疫,你懂我的意思吧?我不要她被伤到心。”她一直没有开口问晓庆,但她猜得到晓庆除了因为想拥有家人外还为了某个原因,才会决定生下孩子。而那个原因——恐怕就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希望你能记住。”说完,任裘靡便打算走人。
“任小姐。”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时,杜宇衡忽地叫住她。
“干嘛?”任裘靡不耐烦地转过头。
“谢谢你照顾他们。”
任裘靡一愣,这家伙……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商场表见愁啊?还是他真能公私分明,一点也不混淆?
唔……任裘靡暗暗咬牙。这样教她怎么讨厌他嘛?
久久,在她甩上门离开前,她还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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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娶晓庆?
任裘靡的质问在耳边响起。而刚才他回答她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丝怀疑?
他本来就没有娶她的打算,不是吗?但那迟疑所为何来?
他猛然惊觉到,自己原本一直坚持的想法如今却像一幢危楼似的摇摇晃晃、摆动不定。
一手撑在桌面支着额角,杜宇衡自顾自的低笑出声。
曾几何时,他处理事情有过找不到头绪的时候来着?竟然还有想牺牲两人的自由意愿这种只输的方法。
他绝不可能奉子结婚;而她也是。他怎么可以因为一时的思绪混乱而萌生这种念头,他平时的冷静理智到哪儿去了?
“杜先生,您的咖啡。”
秘书每天固定送上的一杯咖啡,将杜宇衡暂时拉出自己的思绪中。上班时间到了吗?
收了收心神,他决意投入工作。其他的事,等下班之后再说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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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打得漂亮。头发——梳得整齐。皮鞋——擦得发亮。
赵立明从车子的后照镜中再一次确定自己一切就绪后才挺直背脊,踏进满天星花坊。
“晓庆。”江忆舟率先看到他,右手肘推了推正埋头清点花材的欧阳晓庆。“那位阿呆先生又来了。”阿呆先生,她是跟着任裘靡叫的。
“别这样叫她。”欧阳晓庆放下进货车,走出用透明玻璃隔开的工作台。“赵先生,好久不见。”两个多月了吧?她记不太住,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
“阿呆叔叔!”下楼找妈咪的双胞胎一看见熟识的人,便兴奋地飞奔,一跳,抱上赵立明的大腿,一人一只刚刚好。
“你好久没来陪我们玩了。”小恺音撒娇道。“我和风都好无聊哦!”
“是啊,我和音好无聊哦!”小恺风跟着附和。
阿呆叔叔——真不知道被小孩子这样称呼的他是该哭还是该笑。赵立明有些无奈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