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发生得太突然,我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了去……
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和室里。
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是方才迎接雷浩的女子。
"雷先生要我来看你醒了没有。"她以中文说明来意。
我坐起身看她跪坐在榻榻米上。
自从遇上雷浩,我所看到的女人全都规格化,眼前的这位既美且艳,浑身透着精干的气势,其条件不输王美伶甚至还胜过她十分!
对看了许久,她先开口:
"我是后藤井子,你好。”
我点头后回礼,实在是不明白她自我介绍的用意。
"雷浩呢?"我问。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吐在他身上一事向他道歉,尽避他对我的伤害远胜于此事。
她面露愠色地看着我,"没有人敢直称雷先生的名字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我有礼无礼都和你没有关系吧?后藤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把他捧上天?难怪他总是妄自尊大。
她的愠怒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取而替之的是优雅的唇色勾勒出柔媚的弧形。
"难怪雷先生会喜欢你。"她以日文自喃。
我也以日文回她:
"你又从何看出雷浩喜欢我?"
她被我吓了跳,"你会说日文?”
我微笑,"一点点。"
"雷先生并不知道。"她的口气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没问,我也没必要说。"
她叹了声,又扬起笑容。
"雷先生显然太小看你了。"
"他怎么看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移近我身边,美丽的双眸隐含不解的困惑。
"你这是欲擒故纵的诡计,还是天性如此,真的不在乎任何事?"
"随你自己想。"我已不想辨驳。爱怎么猜测、怎么研究是她自己的事。
"雷浩呢?”我回到老问题。
"雷先生在饭厅在等你,"她指向我左侧,"那套衣服是给你换洗的,右侧的门直通向浴室,我一会儿来带你。"
她一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拿起衣服依照她的话拉开右侧的门,入眼的是人造景观的假山假水,乍看之下像是室内花园,但室内中央的大池子热气氤氲,空气中还透着淡淡的硫磺味。
温泉?!
我微笑。他可真懂得享受!
假山座落在浴池一侧,之中还接了半圆中空的竹管做为渠道,浴池的水就是由这引进的,至于源头——大概在很远的地方,想必这里靠近温泉区,才得以接了泉水过来。
头一次接触温泉,心里不能说没有新奇的感受。
我泡进池里,不到几分钟,皮肤就红通通像只煮热的虾子,但有说不出的舒畅感由四肢百骸传来,温泉确实有舒解疲劳的功用。
我不得不承认——同样是岛国,日本给我的感觉远比我出生地的台湾来得好;或许是因为在这没有亲人的牵绊,一种破茧而出的重生感委实明显。
一直以来,我总徘徊在舍与不舍之间。离了家又不甘心就此与家中音讯全失,所以拉了如秀当中间联络人;但也因此让所有人以为我的离家是为了赌气,完全不当它是一回事!
我所做的一切到头来只是伤了我自己,别人根本就无关痛痒。
"呵呵……"忍不住笑了出来,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通——雷浩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打破缠绕我已久的矛盾,只是他自作主张替我选择"舍"这条路。虽让我受了伤,但比起游移在该舍不舍的痛苦挣扎中,这伤是轻多了。
为什么我现在才想通雷浩的用心?难道温泉除了活络人体筋骨外还有疏通思绪的妙用,呵呵!
"还不起来吗?你己经快煮熟了。"
我吓了跳,回过头看清热气中的人才松了口气。
"让你吃顿人鱼大餐也不错啊。"
"我倒宁愿这条人鱼活生生地在我身边。"他朝我伸出手,"上来吧,我已经叫人把晚餐送进房里了。"
我待在池里,一动也不动地直盯着他伸出来的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他收回手,凝视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好一会儿,才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走了出去。
他又看出了什么?,
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尸尸尸
晚饭就在无声无息却又倍感诡异的气氛下结束。
雷浩和后藤井子说了些话之后又转进房里。
"你在看什么?"被他瞧得很不自在,我挪了挪身子,口气平淡地问着,不想投入太多注意。
"你想通我这么做的缘故了是不?”
还是被看了出来。
我笑了笑,拨弄头发藉以掩饰这种被人看穿的无措感;不管如何,在人前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是件很难堪的事。
但我无法逃避,只有面对一途。
"你不是看出来了。"
"恨我吗?”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事后才问并没有任何用处。
尽避如此,我还是回答了。
"没有,相反的,我必须谢你。"
他扬眉,像是在等待下文。
如他所愿,我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一直苦于与家人要断不断的矛盾情结,尽避当时给我很大的杀伤力,但事后复原的速度也快,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难。"
"怎么突然想通了?”
"感谢温泉吧!箱根塔之泽的温泉确实有它的妙用。"看他略微吃惊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别把我想得那么无知,好歹我也曾念过书。"
他笑着搂住我:"难怪井子离开前告诉我别太小看你。女人,你开始令我惊奇了。"
我微微仰起头盯着他的下巴。
“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我不确定地问着。
“是很好,"他抓住我双肩将我推移一些距离,看着我:“因为有人开始说实话了。"
他的表情让我清楚他口中的人是谁。
"我只是就事论事,跟说不说实话无关。"
"是这样吗"他掬起我一撮头发环绕在手指上,"平时的你是不会和我说这些的。"
我一楞。他说的没错!我怎会突然跟他说这些?!
他一手托起我的脸细看,"有趣的表情。"
我别过脸,月兑离他碰触的大手,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挪。
我太大意了!到现在才看出他这另一种逼迫的方式。
不愧是雷浩!从另个角度推敲,我不由自主地跳进去。
"大意失荆州"就是我此时的最佳写照。
他没有逼近,只是摇摇头,"你太聪明了。"
"所以你别再费尽心思,没用的。"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挺纳闷他这回竟好心地放过我。
但我纳闷得太早了,早该知道他不会有"好心"的时候,更别提放过我了。
他长腿一跨、长臂一伸又将我抓回怀里。
"有没有用你心里有数,你对我不单单只有恐惧。"
"不!"我斩钉截铁地否认,"对你,我只有怕——完完全全的怕。"他太深沉莫测,太难捉模,教人不怕也难。
他伸手替我将滑至颊边的发丝拢至耳后,灼热的唇贴在我耳畔,低沉的嗓音发挥它特有的威力,丢下一颗扑塑迷离的烟雾弹。
"怕过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夜,就此深了……
从没看过枫红,如今终于一饱眼福。
这别墅——不,应该说是宅院——在传统式的木门之后是占地颇巨的樱花林,樱花林之后接着一大片枫树林,而后才是日本传统式的建筑物。一步一景,景随步移——说没有震撼是骗人的!
随意走到一棵枫树下坐着,聆听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一片睡枫红随风而落,落在身旁,落在身上。
我不急着拂去,因为拂去了一片又有另一片落在身上,只要风不停,枫叶就不会停止掉落,拂去——只是徒费力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