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于还她受伤,他的确有些歉疚。但是他从来不曾向人道歉过,不懂得该怎么表示。
此刻的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湘云看穿他的心思,不禁微笑,她不是非要讨回公道不可,慢慢来吧!
“少爷,请用餐。”她一如平常的过去推他就座。
也好,这样冲淡了尴尬,他松了一口气。
等到他叉起荷包蛋吃到嘴里,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
“我照少爷地吩咐,没错吧?”她呵呵一笑,十分得意。
这小妮子真有本事!他淡淡一笑,“做得不错。”
他一向很少夸赞别人,湘云受宠若惊。
“少爷夸奖了。”
“你这么聪明能干,为何会只想屈就一份女佣地工作?”话锋一转,他又恢复精明睿智的模样。
又来了!她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一份子都对她的出身相当好奇,所以她常常要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
“少爷,当女佣很好啊!而且在这里当女佣比在外面大公司工作还更有挑战性,正好激发我的创造力,所以我喜欢这份工作啊!”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挑战罗?”他心怀不轨。
“少爷,我可没这个意思。”事实上她确有此意。
当他在想办法刁难她的同时,他已经忘却了自身的伤痛,不再陷入自暴自弃地情结中。
如果能够一直激起他对挑战的兴趣,就有希望帮助他找回对生命原有的热情。
唉!真累啊!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是真的喜欢这里的工作吗?”
“是的,少爷。不过如果你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我不会赖着不走得。”
他蹙起眉头,这个回答令他心头一阵不舒服。
“反正少爷身边还有那么多忠心辅佐地人,特别是齐管家,他可是忠心耿耿,唯天可表,完完全全为少爷设想的无微不至,少爷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这小妮子暗地损他跟齐管家呢!他必须努力维持主子地尊严,不能笑出声。
虽然齐管家再三劝诫他要小心提防这个女孩,他也知道她决非简单的人物,可是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感受不到她有任何恶意,甚至他可以确定,她对他付出的是真心关怀。想要她知难而退地念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跟探究。
从赵婶他们几个下人地口中,也只有听到好的评价,显然她地人缘相当不错。
她不但冰雪聪明,个性开朗活泼,而且不畏强权,对主人的态度一直不亢不卑,有的时候还则言固执,更别提是讨好他了。但是再他郁闷或发怒的时候,他又很温柔而且善解人意,总是可以轻易化解他的纠结的情绪。
这样的女孩是他以前从没遇过地。
他忽然觉得,如果她能够长久待下来,对他的影响会是正面地。
他怎么会开始承认一个女人对他有影响力?雷浩用力地甩头,似乎拼命要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掉。
“你上次说,你喜欢把蒙尘的镜子擦亮,这是你的目标吗?”他又变回冷漠。
“什么?”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务使惹尘埃。’这是禅宗五祖大弟子神秀地偈诗,对不对?”
他竟然看穿了!湘云咬紧下唇,这是她的疏忽,她早该想到不能太低估他。
湘云没有回答,他又接下去说:“我记得慧能当时也咽了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以他继承了禅宗衣钵,不是吗?”
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少爷,如果你觉得慧能才是对的,那就应该想开,何必一直自苦呢?”
“你在对我说教?”他握起拳头。
“不是地,少爷,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下人,所以我的想法跟水准最多也只能对自己的问题好好想一想。”她柔声地说,“笑,是过一辈子,怨,也是过一辈子,要选择哪个方式过完一辈子,决定权在少爷。”
他不能被她折服,“我不该怨吗?我不该怪老天爷吗?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是我?甚至开车的罪魁祸首都完好无缺,凭什么我活该受这种罪?”
他满脸悲愤,身体在颤抖。老天何其残忍,用这种方式困住一头雄狮,让他有志不得伸。湘云很想伸出手抚平他的绝望,但她不敢。
“少爷,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问,为什么不是你呢?”她轻轻的说,“如果说发生在别人身上,难道就不是悲剧了吗?而且别人不一定有优渥地环境可以得到完善的医疗。我们无法探知上帝的旨意,但是我想他会让你受这种苦,也许是因为它认为你不会轻易被击垮,这些挫折根本无法把你困住。”
他怔怔地听着,情绪百转千折。
“当然,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或许更恰当。反正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一穷二白,残废了也每人会心疼,死了也不会有人哭泣,没有存在的价值。我应该跟上帝祈祷,下次他要降下灾难的话,第一个找我好了。”她轻松一笑。
“住口,我不想听到这句话。”为何在听她贬低自己时,他会觉得心被刺痛?
“是,少爷。她很恭敬,“不过少爷如果能把上帝加诸在身上的灾难想成是代人受过,拯救了一个人,还有那个人的家庭,也许心情会舒坦一点。”
他神色一凛,寒气逼人,“你错了,真正该死的是那个女人现在还很活跃,根本不管我这个残废的死活。我为什么要觉得拯救她是一件好事?”
湘云叹了一口气,直到今天只能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只有把事情搞得更糟。
晴朗的星期六下午,湘云跟赵婶两人坐在饭厅准备晚餐地材料。
“最近少爷好像心情很好,”赵婶笑眯眯的,“比较少发脾气了。”“是啊!”湘云随口应道,不想解释太多。“赵婶,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她正要起身,却见管家走进饭厅。
“小湘,少爷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
她月兑下围裙到厨房洗了手之后,才上楼到雷浩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少爷,是我。”
“进来。”
湘云开门走进去,看到雷浩拥被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棉质睡衣。
“请问少爷有何吩咐?”
“我要你读报纸给我听。”
她看见床边的椅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叠报纸。
“这不是齐管家的工作吗?”
“从现在开始是你的工作了。”他的态度还是一贯的冷漠,而且从不为自己的命令做解释。
哎!湘云暗叹命苦啊!
“从哪一版开始读起?”
她拾起第一份报纸,打开翻了翻,果真看到红笔记号。
这么说齐管家已经将每一份报纸都打开仔细浏览过了。问题是,怎么这几份报纸看起来还是平整如新,就连刚送来也没那么整齐?
“奇怪了,难道齐管家还拿熨斗熨过这些报纸?”她喃喃自语。
雷浩掀起了嘴角,自从这女孩进入雷家之后,他的脾气开始收敛,而且常常想笑。
“快一点。”
“喔,是的,少爷。”她打开报纸,一本正经的念起来。齐管家地记号大都在头版跟财经版,这显示了一个事实,雷浩并没有放弃他对事业的企图心,他还是有希望的。
湘运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美妙如天籁,抑扬顿挫不及不徐,把原本枯燥无味的内容都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就连呆板无趣地股市数字从她口中说出,都蜕变成跳跃的音符。
他竟然失神了,该死!罢才抽空他都未消化呢。
“少爷,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皱着眉头?”
雷浩脸色难看极了,活像被倒债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