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见状,心急如焚,却又苦于没有武功,只能躲在暗处干着急,忽然身后有人拍她,她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却听那人轻声道:“是我!”
她转眸相视,泪已盈睫:“你……”
“怎么又回来?!”萧继宁说不清喉头那似血似气的东西究竟是苦是甜。
她答:“离不开。”
话音落时,她看见他萧索眸中忽有什么正烟波流转,微微闪光,随即他道:“那便一起吧。”说着,便又长身掠起,纵入战团。
她心跟着猛然抽痛,无以复加,却又觉得有处可栖,甘之如饴。
搜索四下,目光所及,只见萧氏兄妹长剑浴血,银光闪处红莲盛放,凄艳光华日影疏暗……
萧继宁长剑递出,刹那滑过四人咽喉,终于得以抵达妹子身边,急急道:“快走!”
萧继容却是充耳不闻,只是一味的向敌人黑旗在处挥剑砍杀。
萧继宁望了眼那黑旗下不动如山的人影,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突出战团,似要直捣黄龙,敌人为了护主,围势顿被冲散。萧继容本应趁势从那缺口月兑身,却不料杀她竟也跟着施展轻功,向着那黑旗下人影直扑过去。
“小妹!”萧继宁忍不住一声喊,“你快走啊!快出去!”
抱琴心念一动,忙看近围,只见地上不显眼处一条引线横亘,滋滋火星急速的窜向不远处的一面断墙,而那断墙倾颓处原本的精致机关依稀可见,看来是还未发挥功效便被敌人摧毁,只见铁制的轮轴环环相扣,最核心处数枚雷火弹冷冷横陈。她倏忽明白了萧继宁用意,明白了他为何不惜一切的要让萧继容离开,明白了他淡定一句中的全然信任,他微光眼波中的生死相许。
于是,她悄悄走到了那断墙边去。院中一片剑花如雪,竟也一直无人注意到她。
引线越来越短,萧继宁的剑也越来越快,有如长风拔地而起,吹尽乱花飞舞。杀退身边围攻之敌,他终于又一次接近了萧继容,也不说话,一手拉住了她,一手力贯剑身,宝剑月兑手,如电飞纵,呼啸着回旋长空,激起一串龙吟。
“小心机关!”吃过亏的敌人们纷纷伏体。
就在那一瞬间,萧继宁揽起妹妹,飞身掠起。然而敌人一伏之下,发现并没有飞箭暗器,立时明白上当,纷纷的又起身攻来,而萧继宁毕竟身携一人,轻功受制,竟然还未能跃出院外。
而那头引线已然烧至墙边。
萧继宁一咬牙,凝住浑身力气,用力将妹妹向外抛去。萧继容被他推飞老远,却见他自己因受反力,重堕敌群,忍不住一声高呼:“大哥——”说着,竟在空中一扭身,又反向院中扑至,拼尽全力刺向那黑旗下的人影。
许是她绝望一剑,竟是天地悲茫无可阻挡,那人影终于动了动,却不是出手相攻,只是往一旁稍稍一闪。
萧继容却不肯放弃,一剑刺空,仍要再刺。
“小妹——”萧继宁已是浑身浴血,目眦俱裂,却苦于手中无剑,无法突上前来,心知所置机关启动就在转瞬之间。
正焦急时,却听一声震响,浓烟于前滚滚而起,眼前瞬时烟雾弥漫,几个敌人惨叫着血肉横飞,其余的又在大叫:“雷火弹!雷火弹!”
萧继宁不及细辨,长身掠空,毕竟是自家庭院,直觉的朝萧继容所在黑旗处跃去,却顿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只见烟雾氤氲中,黑旗倾颓,那罩面人伏在地上,而萧继容正被他压在身下。
萧继宁大怒,正要出手,却见萧继容伸手挑开了那人的面罩,刚说了句:“真的是你……”眼泪已流了下来。
那人默默起身,萧继容也跟着站起,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架上了那人脖颈。
萧继宁错愕之后,很快清醒,当机立断,向那人道:“跟我们走。”说着便将妹子一拉。
烟幕虽仍未散,敌人们却都已看见了少主守制,不由纷纷退后。
于是,终于得以退出战团来。
看见萧继宁回来,抱琴腿一软,几乎支撑不住,总算是扶着墙根,才没失态。
萧继宁望到被踩断的引线,和少了一枚的雷火弹,笑了:“原来是你。”
抱琴还没来得及细说,便看见了那轻纱罩面的不速之客,也看见了拿剑相指的萧继容脸上心丧如死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萧继宁看了妹妹一眼,便要走上前去,萧继容却忽然撤了剑,道:“你走!”那人迟疑了一下,萧继容便持剑横在了他和长兄之间,又道:“走!”那人终于向后退却,转眼便消失在那头的烟尘之中。
一瞬间,两头都寂静下来,皆像有什么心事在片刻出神。
萧继容站着站着,忽然就像团泥似的瘫软了下来,抱琴忙扶住她,听她泪落簌簌,心里忽有什么在纤毫毕现。
萧继宁看着妹子,眼中刹那闪过无数神色:愤怒、疼爱、怜惜,甚至迷茫,但终于还是清明开去,他说:“你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来。”
抱琴看见他手中暗藏的火折,恍然明白了他的打算,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正迟疑时,萧继容也看清了她大哥手里的东西,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不!大哥,不要!”
萧继宁冷笑:“还想不想活着出去?”
“不……不要啊,大哥!”萧继容只是哭,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重燃引线。
萧继宁苦笑:“到现在你还护着他?可又有谁来护着萧家?”
但萧继容已是打定了主意,怎样也不松手。
萧继宁于是只能望着烟尘对面的敌人,叹了口气。
正僵持时,忽听门外喊杀声至,众人都是神色一凛,只见一队人马杀入门来,转眼已与朔日教徒展开激战。
还在怔忪时,只见一人尘土满面的奔向萧继宁等,身上的大红吉服犹自鲜艳,也不知是喜是血:“大哥,小妹!”来的正是萧继安。
萧继容一见,不知是悲是喜,竟自晕了过去。
抱琴将她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萧继宁也不等弟弟询问,便抢先开口:“你怎么来了?新娘子呢?”
“大哥放心,她已被我护送回了娘家。”萧继安答,“听到家里出事,我便赶了来,一路上撕杀阻了脚步,幸亏是遇到个朋友拔刀相助,这才赶了回来。”
“哪个朋友?”
“是长空帮的李长空帮主,一听说咱家有难,便带了人来救援,路上正遇见我,便与我一道杀了回来。”
萧继宁这才长透口气,不觉已是汗湿重衫。
面前杀声又作,烟尘中刀光剑影又乱人眼,抱琴看着,似梦似幻,恍惚却有种感觉:方才一切都已成了前尘飘远。
第七章
自从那一日后,萧三小姐总是有些恍惚。
她要么成天成天的不言不语,要么就会疯狂的弹琴,直到手指弹出血来。萧继宁便命人将琴收了去,前来取琴的下人都千般戒备,却没料到萧继容只是静静的看着,未发一言。只有抱琴知道,在琴被拿走后,她家小姐蒙在被中,哭了一夜。
萧继容心情好一些时,偶尔也会跟抱琴说话,净是说些先前她与那情郎间的柔情蜜意。抱琴已猜着了那人身份,心里也反对起来,反后悔起先前曾与她说过的那些所谓“希望”的宽心话,但又不好劝,便只能听着。
这一天,萧继容又对她道:“抱琴,你信不信报应?”
抱琴不解。
只听萧继容又道:“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却信了。你道报应是什么?便是上天将一根绳子两头结起,恩恩怨怨左右都绕不出这个圈,不是落在你头上,便是落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