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站在田爱臣身边的,正是洁伊,她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此时却泛着浅浅的红晕,低声道:“谢谢你。”
“要不是她急着出院,今天还要打针呢!”田爱臣退开两步,在长椅上坐下。
“是吗?”田臣野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问:“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我想回家去看看。”洁伊垂了头,低低地说。
“回家?”田臣野微感意外,“做什么?”她那个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我是余家的人,不管怎么样,爸爸对我有养育之恩,哪里有女儿跟父亲赌气不回家的呢?”洁伊抬起头,眼睛清澈明亮,一颗赤子之心呼之欲出。
小菊手里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田臣野慢慢地洗了手,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说:“过几天吧,我送你回去。”
“我今天想要回去,总不能让爸爸太担心。”洁伊急着说。
田臣野把毛巾扔还给小菊,认真地望着她,“今天我们都很忙,没有人手也没有时间,余小姐,你能不能稍微为我想一下?”
罢才明明就在逗狗,洁伊却不好意思反驳,只好说,“谢谢你。”
田臣野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客房住吧,这两天小菊照顾你,等我忙过了这一段,就送你回去。”
“是,少爷。”小菊答应一声,向洁伊道:“余小姐,我们去看看房间吧。”
洁伊跟着小菊往楼上走。
田爱臣一直坐在长椅上,没有说话,见她们走了,才叹道:“怎么不选蚌好些的理由呢?”
“姐姐在说什么?”田臣野看着她。
“你明明担心她现在回到余家,会被余成海赶出来,怎么不选蚌好点的理由,那样明显的借口——”田爱臣望着弟弟俊俏的脸庞,“你还是这样心软。”
“什么理由都无所谓——”田臣野望着越去越远的白裙身影,唇边绽放一抹微笑,“凭她的智商,大约连借口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田爱臣刹那间有些恍惚,记忆中,她的弟弟,臣野,好久没有这样笑了,真的是好久,一直久到那个时候……
“这些衣服——”洁伊怔怔地站在衣橱面前,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叹为观止,“都是我的?”各式各样的衬衫、裙子、外套,都是崭新的,亮闪闪的标签一摇一晃,不免有几分刺眼。
“都是刚生产出来的新款,店里送来的。”小菊微笑着回答,“您穿穿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好,我让他们去换。”
“已经很好了。”洁伊模了模,都是上好的面料,叹了口气,“我用不着这么多衣服。”
“怎么会用不着?”小菊笑道,“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能不换衣服,您呀,就别再客气了,这些都是钧天自产的东西,说贵也贵,要说一分钱不要,也是真的。”
“你说什么不是一天两天?”洁伊疑惑地望着她,“我明天就要回去。”
“怎么可能?”小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惊诧地望着她,“您病着的时候,大小姐就派人去过余家,我听回来的人说,他们不但不着急,还说没有这个女儿,要怎么样,随我们的便——余小姐,你怎么了?”
洁伊脸色苍白,早知道事情不会这样轻易了结,只是再想不到爸爸竟然这样绝情。
田爱臣缓步进来,吩咐小菊:“你出去吧。去厨房拿些点心,余小姐还没吃午饭呢。”
小菊答应着去了,田爱臣在椅上坐下,安静地看着洁伊。
“爱臣姐——”洁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不应该太惊讶——”田爱臣语气柔和,“更没有伤心的必要。”
“我知道。”
“你很爱你的爸爸?”田爱臣温和地问。
对于爸爸,她没有爱与不爱的想法,一直那样努力只是为了得到爸爸的认可,这是妈妈所希望的,不管多么辛苦,她都要努力。
“想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田爱臣两肘支在椅上,修长的手指交叉相握——洁伊忽然想起田臣野,他们姐弟,还真不是普通的相像。
“这一次,大概没办法了。”她垂着头,十六年了,每天都想着会不会被赶出来,没想到今天竟然成真了。
“我有办法。”
“真的?”洁伊望着她,如果能回去,当然很好。
田爱臣简单地说:“我可以送你去英国。”
一抹惊慌掠过她的眼睛。
“你不是想见余莫忘吗?我有办法送你去,见到了他,你还愁回不了余家?”
“二哥也不能违背爸爸的意思。”
“结婚不就行了?”说到这里,田爱臣的口气多少有些讥诮,“你们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要是再生个孩子,余成海想不认,恐怕也不行吧!”
“爱臣姐怎么会知道?”爱臣姐在调查她?
“松柏堂什么事查不出来?”被她看穿,田爱臣也不惊慌,神态安静得好像在享受下午茶,“不单我,就连臣野也知道,你和余莫忘不是亲兄妹,应该说,你根本不是余成海的女儿,你和余莫忘从小青梅竹马,难道不想嫁给他?你那么急切要回余家,究竟是为了余成海还是余莫忘?这件事说难也难,要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点头,看在你曾经帮助过我弟弟臣野的分上,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她毕竟领袖松柏堂多年,这些话说出来,自有一番气度。
洁伊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田爱臣便站起来,“时间还有,不必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书房的门半掩着,洁伊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事实上,她在这里徘徊了快两个小时了。一转眼在这里住了五天,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田臣野,就连田爱臣也跟失踪了似的,周围都是些下人,她想走,他们做不了主,更何况松柏堂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救了她,这样不辞而别也不合礼数。
这天好容易听小菊说田臣野回来,她忙着下楼,却连影子也没见到半个,说是他一进门就在书房里面处理公文,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迸老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洁伊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门,屋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照着一张极大的檀木书桌,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发着些微的蓝光,旁边堆满了凌乱的文件,却没有人。洁伊微感奇怪,转眼看到田臣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臂斜斜地搭在沙发边缘,地上一份文件,大约是在看文件的时候睡着了。洁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轻轻地覆在他的身上,落地灯橘色的光映出他满面的倦容,即使是睡着,那眉也是微微地蹙着,脸上的神情却极平静,唇角微微上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孩子般的稚气。
洁伊出神地望了半天,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文件,她本来是要把它放回桌上,一行字赫然跃入眼帘:“沈氏股权收购案”。沈家的股权,那是空中花园的关键,如果她没有记错,二哥从英国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曾经提起过,怎么田家也在做?“你在看什么?”
洁伊惊慌地回头,他似乎刚刚醒来,脸上的神情还有几分茫然,一只手揉着眼睛,懒懒地说:“以后不要随便拿我的东西。”声音带着几分慵懒,跟平常的疏离不同,听起来竟有些亲切。
洁伊把文件还给他,尴尬地说:“我看你睡着了,正想把它放回桌上。”
他似乎清醒了些,看一看文件,又看一看她,若有所思地问:“你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