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你说,人能不能永远不要长大呢?”洁伊隔着栅栏模着枣红色小母马的耳朵,叹了口气。
小母马乖顺地蹭蹭她的胳膊,鼻子里喷着气。
“你也没有办法,对不对?”洁伊推开栅门走到小母马身边,马厩清理得相当干净,四处充盈着好闻的干草香。
“二哥以前是多么温和的人——”洁伊手上托着几块方糖,喂凯蒂吃,“今天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变了,爸爸又多了个继承人,而我——”洁伊叹了口气,“妈妈也不在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听我说话——”小母马极有灵性,用头去摩挲主人的脸颊,洁伊双手抱着凯蒂的颈子,两颗晶亮的泪珠沿着面颊滑下——
“你有这么多时间跟你的马倾诉,怎么不去找你的二哥?”戏谑的嗓音从马厩旁边传来。
洁伊大吃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马厩与马房之间只是用圆木简单地做了区分,从这里望过去那边的情况一览无余,当然,从那边看过来也是一样。
男子双手撑着圆木栅栏,审视地看着她。
“你是谁?”洁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手,可不可以换个地方?”男子扬起下巴,指指她仍然抱着小母马颈子的双臂,摇头,“你这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洁伊尴尬地松开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放在身后。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男子满意地点头,“我大概有点失礼,不过,在一个大活人面前抱一匹马,啧啧,你也实在不应该——”
洁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半敞的衬衫,露出小麦色坚实的胸膛,衬衫下摆胡乱塞在裤子里,满身泥尘,还粘着几根干草。
男子长腿一伸,就跨过矮矮的栅栏,长筒马靴踩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发出凌乱的碎响——
洁伊又退了一步,戒备地瞪着他。
男子看她一脸惊慌的样子,于是退后一步,半倚在矮栅上,悠闲地问:“你是余家的人?”
“嗯。”洁伊点头。
“余莫失和余莫忘是你什么人?”男子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大哥和二哥。”洁伊老实地回答。
“你呢?”男子的神情中竟然有几分期待。
“我——”洁伊几乎就要说出口了,又猛然惊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吧。”男子无所谓地耸肩,连她的身家底细都知道了,查个名字有什么难,亏她还一本正经地保密,早干吗去了?
“你是大哥还是二哥的朋友?”洁伊问完,又暗自摇头,他这副打扮,实在不像是客人应该有的样子。
“都不是。”男子挑眉,“怎么,你希望我是谁的朋友?”
洁伊红了脸,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她本来就退了老远,这一退,一个不小心就踏入二哥的爱马阿波罗的领地。阿波罗血统纯正,脾气也是原汁原味的暴躁,除了余莫忘,任何人也不能靠近它半步,本来时近中午,那马就有几分不安,此刻被人侵犯,登时躁动起来,前蹄一下扬得老高,笔直地朝洁伊蹬去——
洁伊完全不能反应,几乎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马蹄上亮闪闪的铁掌朝自己扑面而来,刹那间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卷住,眼前蓦地一黑,登时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听到阿波罗悲声长嘶,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四下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像是置身于空阔的原野之中,洁伊惊魂未定地喘息,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只是明白地感觉到:是那个男子,救了她。
一只温热的大手按着她的后脑,把她的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耳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端闻到他身上揉和了汗味、干草味、酒精味的男性味道,洁伊就这样站着,慢慢地又红了脸。
“嘘……嘘……好孩子……没事了……”耳边听着他温和的嗓音,洁伊的脸越发红得厉害,心下竟有几分依恋这样靠在他怀里的感觉,却不敢让他再抱着,轻轻地推开他。
他也不勉强,右手柔和地模着阿波罗光亮的鬃毛,低声抚慰:“嘘……嘘……没事了……没事了……”神情专注而温柔。
原来,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对阿波罗说的——亏她还在那边害羞,洁伊暗暗尴尬,两颊越来越红,几乎就要烧起来了。
阿波罗慢慢平静下来,乖乖地用头蹭着他的胳膊。
洁伊暗自惊讶:阿波罗认生,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此时竟然温驯得像只小绵羊,这个人,真是神奇。
“给我!”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洁伊抬起头,“什么?”
“你是吓傻了还是在梦游?”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睛里满是轻蔑的笑意,“我说,把你的糖给我几块。”
“哦!”洁伊急忙在裙袋里找糖,索性把一整包都拿出来,放在他手里,不免有几分好奇,小声问:“你饿了吗?”
男子听到她的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似的,接着惋惜地摇头,撕开糖袋,拿出几块来——
“清水河那里摆了野餐,还有烤肉,你如果饿了——”吃那些比较好。剩下的话在她看着他把手中的方糖喂给阿波罗以后,全数吞进肚子里,恨不得刚才自己根本没长舌头。
“真是个乖孩子——”男子一边抚模阿波罗,一边赞叹。
二哥要是知道有人把他的爱马叫做“乖孩子”,反应一定很精彩——洁伊暗暗好笑。
男子喂完了马,转过身来,看到洁伊仍然站在身后,似乎有些吃惊,“怎么你还没走?”
这里是她家,她为什么要走?
他拾起地上的马鞭,一直走到那棵老橡树下,慢慢坐下,洁伊远远地看着他撩起右臂袖子——
他受了伤?这个念头一起,两只脚就不听使唤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让我看看。”
男子瞟了她一眼,“你二哥没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边说边拉下袖子遮住办膊。
这句话,二哥好像真的教过,他怎么知道——洁伊双手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露出胳膊,被阿波罗踢了一脚,整条胳膊几乎都肿起来,有几处擦伤,慢慢地渗出血来,白衬衫上点点血迹——
“得上药才行呢!”洁伊皱起眉毛,“你等一下,我打电话叫宋医生过来——哦,我还是先拿急救箱,简单包扎一下吧——你在这里别动,等着我!”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就朝山坡下的人群跑去。
“她竟然是余家的女儿,真想不到!”男子望着草地上越来越远的背影,饶有兴味地抚着下巴。
“洁伊!”余莫忘看到妹妹跑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餐盘,“你总算是来了,快点过来,二哥特别叫师傅给你烤了小牛肉,是你最爱吃的!”
“二哥,方妈呢?”洁伊魂不守舍地左顾右盼。
“你跑到哪里去了?”余莫失听到洁伊的声音走过来,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立刻阴了天,“你看看你的样子,全身脏兮兮的,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你不是打扮了一早上吗?竟然这样跑出来——”
第1章(2)
“大哥!”余莫忘最爱护这个妹妹,“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这是做什么?”
“你只管护着她吧,总有一天惹出事来才算完!”顾虑到现场有这么多宾客在,余莫失也不好多说什么,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