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野站在她面前,满脸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衣服皱得不像话,整个人透出一股颓废的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充满了诡异的魅力。
“你——出什么事了?”杜青青走到他面前,皱起鼻子,“好大一股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是不是生病了?”杜青青踮起脚尖模模他的额头,摇头道,“不热呀,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牧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杜青青吃痛,大声叫起来:“你干什么?”
“不许你碰我!”韩牧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不碰就不碰!”杜青青挣月兑他的钳制,左手揉着右手腕,“谁稀罕碰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韩牧野沉默片刻,忽然说:“对不起。”
“啊?”杜青青吃了一惊,又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没学过怎么道歉呢!走吧,我们上去吧,让人家等太久不好啦!”
“你先回去。”韩牧野说。
“不用啦,我陪你上去。”杜青青笑嘻嘻地说,“学校有一个颁奖礼改在今天下午,我爸爸必须参加,所以他拜托我陪你去。你放心,我不会保证不出差错,不会坏你的好事啦——”
“我叫你先回去!”韩牧野受不了似的吼她。
“我不回去!”杜青青抬起下巴,“除非你答应去见赵茹。”
“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要你管!反正你不去见她,我就不回去。”
“我明白了!”韩牧野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见赵茹的。现在,请你回去好吗?”
“你以为我稀罕留下来呀?我走了,祝你好运。”杜青青想要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可惜因为不够高挑,只能勉强碰到,所以气势上弱了十倍不止。
“青青!”韩牧野喊住她。
杜青青回头道,笑嘻嘻地说,“怎么了?是不是改变主意要我陪你上去?”
韩牧野勉强笑笑,“路上小心。”
“你去死吧!”杜青青大声吼他,转身跑开。
☆
四个月后
“好冷哦!”杜青青站在窗子边上,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把明净的玻璃变得朦朦胧胧的,“是不是要下雪了?”
“现在只有十一月而已,哪里会下雪呢?!”杜夫人站在衣柜前帮女儿挑衣服,“青青,穿这件橘色的棉袄好不好?显得比较年轻,又不会太稚气。你第一天上班,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才行。”
“随便吧。”杜青青专注地盯着花园里结着霜花的青松,“妈妈,阿坤的工作有那么忙吗?我都好几天没见他到我们家里来玩了。”
“贸易公司的事繁杂得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懒散吗?衣服我放在床上了,你穿好了下来吃饭。”
“哦。”
大学毕业以后,阿坤就进了王永留下的贸易公司工作。杜青青则因为连续重感冒,卧病在床差不多快两个月,病好以后杜长江心疼女儿,留她在家里休息,一直拖到十一月份才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一份文字工作,今天第一次上班。
穿上白毛衣和橘色的短袄,是黑色的牛仔裤,头发已经长及肩背,索性就任它自然地披着——杜青青满意地朝镜子中漂亮的女孩吐吐舌头。
蹦蹦跳跳地冲下楼,杜长江已经吃完早餐,坐在餐桌上看报纸,杜夫人则专心地喝一杯牛女乃。
杜青青抓起一块蒜茸面包,“爸爸妈妈,我先走了。”
“青青,吃了饭再去!”杜夫人急忙站起来。
“来不及了!我边走边吃就行。”杜青青扬起手中的面包。
“吃完饭让你爸爸开车送你!”
“哪有那么麻烦?我自己搭公车就行了。”杜青青把面包塞进嘴里,弯腰套上一双橘色的羊皮短靴。
“老婆,让她去吧!”杜长江从报纸中抬起头,“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惯着她吧?”
“青青,路上小心!”杜夫人朝已经跑远了的人影叮嘱。
“你呀!”杜长江走到妻子身旁,“等她以后嫁了人,你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吧?”
杜夫人把头靠在丈夫胸前,低声道:“老天保佑,让青青嫁一个能疼她、能宠她的好男人吧……”
☆
沿路的梧桐树都挂上了雪白的霜花,往日喧嚣的马路到了这个季节反倒透出几分寂寞的味道,不过天空也因为清冷而显得格外明净高远,让人心旷神怡。
杜青青三两口啃完了面包,双手紧紧地捂在脸上取暖——出门的时候忘了戴围巾和手套,双手几乎失去知觉,又有冰冷的风刮进脖子里,真不是滋味。
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好眼熟的车子,在哪里见过?杜青青偏着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那辆车“吱”的一声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门开了,身穿藏青色长风衣的修长男子站在车门边朝她微笑——
“韩牧野?”杜青青吃了一惊。
“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韩牧野抬抬眉毛,“久别重逢难道不是应该惊喜吗?”
“惊喜个头啦!”杜青青笑嘻嘻地跑到他面前,气势如虹地拍拍他的手臂——因为够不到肩膀,所以只能拍手臂,“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韩牧野顿了顿,微微一笑,“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
“哦——”杜青青拖长声调应了一声,歪着头看他,“你是怎么回事?一声不响地跑到美国去,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韩牧野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大受打击,所以躲到美国去舌忝伤口?”杜青青笑嘻嘻地问。
韩牧野拍拍她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罢才明明就看到他全身僵硬了下,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偷窥得手的杜青青笑得贼兮兮的,“死鸭子嘴硬,你喝得醉醺醺穿得像个流浪汉,人家姑娘怎么会喜欢你吗?啊嚏——”杜青青揉揉鼻子,“好冷哦!”
“你呀!”韩牧野摇头叹息,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她的颈子上,“怎么又不戴围巾呢?”
带着体温的羊毛围巾抵挡了寒风,“好暖哦!韩牧野,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我遇到过赵茹哦,她还一直跟我打听你的事呢!我猜呀,她其实对你印象很不错呢!你也真是的,怎么不问问明白就躲到美国——”
“青青——”韩牧野打断。
“什么?”杜青青抬头看他。
“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吵!”韩牧野习惯地模模她的头发,“你现在好吗?”
“嗯,除了前几个月生了几场小病,其他都挺好的——”
“你生病了?”韩牧野皱眉,“阿坤呢?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他忙着呢!”杜青青不无幽怨地说,“贸易公司那边他才刚刚接手,事情多得了不得,说起来,我都有好几天没瞧见他的影子了。”
杜青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围巾又长又软的穗子,好半天才发现身边人的沉默。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韩牧野,你怎么了?”
“我以为……”韩牧野深深地凝注她,“他会好好对你。”
“什么?”杜青青疑惑地说。
“不,没什么。”韩牧野叹了口气,“青青,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天哪——我忘了我要上班!”后知后觉的杜青青忽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我迟到了!”
韩牧野双手扶着方向盘,好笑地安慰身边某个沮丧至极的人,“没有关系,只不过是迟到一点点而已。”
“你说得轻松!”杜青青噘起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耶!多半要被老板炒鱿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