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忽然一片冰凉,她茫然地模了一下,水——不,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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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颜眉下了出租车,远远地可以看到双城镇江塔矗立在暮色中,四下乌云闭合,气氛肃穆忧伤——颜眉几乎看得失神:这才是双城,那个她记忆中永不褪色的清晰的剪影。
在她站的地方,对面是一幢古旧的两层小楼,威武的铁将军牢牢地扣住铁栅门,颜眉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过去,双手攀着铁栅:院子里的大橡树,盛开的葱兰花,三级台阶上的朱漆木门。
这里——仍然一如往昔。
颜眉走到右侧墙边,青砖墙壁上镶嵌着红漆门牌,上面隐约可辨的是两个陈旧的大字:道府。
“你不要小看这幢屋子,1922年修建的,以前飞机轰炸都没能把它炸塌,我爸爸说,这是道家的福屋。”
那样低沉悦耳的嗓音,清晰地重现——刹那间,颜眉几疑置身梦境。
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颜眉吃了一惊,反射似的闪身躲在青砖墙侧的小巷里,刚躲好,她就恨得直咬牙:她明明是来看他的,为什么要躲?
然而她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走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着女子清脆的嗓音,在轻柔地说话。
颜眉心下惊疑不定,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她。
“……很好,我看呀,用不了多久就不用我陪你过来了……”如此熟悉,是沈梓衣?她不是一个人,和谁?
“嗯,麻烦你了。”
颜眉满嘴都是酸涩的味道:是他?是他!他和沈梓衣——五年前就是如此,她又为了什么不高兴?
“咦?这里有人来过——”沈梓衣疑惑地说,“这个——是谁的?”
颜眉心里暗惊,探手一模,皮夹却已经不见踪影:一定是刚才意乱情迷掉落的。
“什么东西?”道克己低声问。
“是个皮夹。”沈梓衣里明白了几分,随手把皮夹装进他的大衣袋里,“明天我们一起送到派出所去。”
“嗯。”道克己叹了口气,“不如先等等,主人也许会回来找。”
是吗?沈梓衣冷笑:那个人,大约永远不会回来找的。
“算了,还是先回家,明天再说。”沈梓衣拿出钥匙开了锁,“你先进去,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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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我就知道你会来!”沈梓衣站在她面前。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颜眉挺直脊背。
“你家?你家在哪里?”沈梓衣双手环胸,傲慢地问。
“就在对面——”颜眉气不过,抬手指向道府对面,却在抬眼间呆若木鸡——那是一座金壁辉煌的高大建筑,上面几个明显的大字:双城市商业银行。
“已经——被征用了?”颜眉顿时觉得心下一片茫然。
“你不是来看自己的故居吗?”沈梓衣冷笑,“现在才发现?”
颜眉满脸通红。
“你跟我来。”沈梓衣忽然掉头便走。
颜眉只得跟着。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地走到青江大堤上。
“沈梓衣,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江风撕扯着她凌乱的短发,颜眉狼狈地拨开遮住眼睛的刘海,大声问。
“你还记得这里吗?”沈梓衣两眼望着江面,那里,零落地停着几艘渡船。
颜眉摇头。
“这里以前是一间茶馆,曾经有许多人在这里喝茶吃宵夜——”她偏转脸看着颜眉,“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那间茶馆是在江边,外面还有很多芦苇,这里——”
“就是这里。”沈梓衣淡淡地说,“三年前青江洪灾,再然后,就修了这座大堤。”
颜眉无言以对,只觉得满心苍凉。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沈梓衣叹了口气,“我带你来,并不是想让你忆旧。”
颜眉眼中波光一闪。
“就在这里,曾经有一个人,从这大堤一步步走下去,就在这里——”
她的声音冰冷得可怕,正是初夏时节,颜眉竟然打了个寒颤。
“幸亏被发现得早,不然,这青江里——”沈梓衣咬牙,“又多了一个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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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颜眉颤声问,心脏剧烈地抽搐,牵动指尖都跟着痛起来。
“还能有谁?”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江堤上橘色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冥灭不定。
“他——他为什么?”
“亏你问得出口!”沈梓衣倏地转身,“你还是走吧,那天我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像个活人,我听说他是在凌晨三点——如果不是刚好有人路过凑巧救了他,他早已不在这世上了。颜眉,他已经为你死过一次,现在的他,跟你无关,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打扰他?”
为了她?她凭什么这么说?她究竟明不明白?五年前,是道克己亲手把颜眉推进旁人的怀抱!
“等等!”
沈梓衣应声停步。
颜眉却问不出口。
“我要走了,”沈梓衣等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宗万方到现在还在等你,你或许该给他一个交待。”
第二章
“美女,这个专题要做多久?”纪岚趴在冰蓝色的卡座上,朝犹在键盘上拼命的颜眉说话,“我听说总部那边没给你几天。”
“三个月,至少。”颜眉头也不抬,“做专题是一回事,我还有两个月的年假要休,别搞得公私混淆。”
“两个月?”纪岚惊声尖叫,“你不是吓我吧?”
“有什么疑问吗?”颜眉终于抬眼看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当然有!”纪岚怒气冲冲,“我给老板卖了五年命,连五天的连续假都没享受过!你一下子就是两个月?不行,我要投诉!”
“请便——”颜眉把杯子塞进她手里。
“啊,谢——”一个“谢”字没说完,纪岚又叫起来,“空杯子给我干吗?亏我还以为你好心让我润嗓子。”
“请你去倒咖啡嘛。”颜眉托着下巴,满脸是笑,“以免你把力气都浪费在抱怨上。”
“坏人!”纪岚咕哝了一句,去茶水间倒咖啡。
“颜小姐,外线。”接线生朝她打了个手势。
“哦,好的,谢谢。”颜眉抓起手边的电话,“哪位?”
“阿眉?”带着三分广东腔的普通话。
“纪、纪总——”
“早就叫你不必叫我纪总了。”纪生心情极佳,“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给我三、三个月时间?”不知为什么,今天跟他说话,竟然会感到心虚。
“这个专题用得了那么长?”纪生摇头,“阿眉,我以为你是很重效率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颜眉提高嗓音,“做完了专题我要休假,纪总,您早就答应了的。”
“呃,我差点忘了——”纪生无奈,“我说不过你。阿眉,你准备去哪里休假,夏威夷?还是干脆去巴黎?或者,去拉斯维加斯——”
“纪总!”颜眉打断,“我跟您不一样。我只想在双城清静地呆一段时间,您说的地方——”她还没到那个档次——颜眉暗自吐舌。
“双城?那种地方有什么好?”
“纪总,对不起,我、我这里还有点事,您看——”颜眉听不下去。
“哦,那好,阿眉,我明天再跟你联系。”
“好的。”
颜眉重重地喘了口气,老天,总算是结束了!这个纪生,老是自以为是地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他一样:喝红酒,吃西餐,心情不好就上巴黎看美女,或者到拉斯维加斯豪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