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兽不敢——”黑兽急忙垂首。
“在天津渡口我就放她走了,谁叫你们多事再抓来。我要取谁的性命,什么时候要你插手了?”这一道声音寒冷如冰。
“若非因为此事发生在天津渡,我还犯不着把她送到你这里来。汲黯,你莫忘了,那丫头见过你的真面目,而且还在杀人现场——”
“那又如何?”汲黯不动声色,慢慢地啜着热茶。
“黯主子,那位姑娘是少林百里长青的弟子,少林会发现您的身份——”黑兽忍不住帮着自己的主子说话。
“没错——”那男声已是轻如耳语,锋利却有增无减,“有她在,你莫愁百里长青找不到你——”
“那又如何?”汲黯淡淡地一笑,声音越发冰寒。
“黯主子——”黑兽急叫。
玄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起身道:“我们走,黑兽。”
“不送。”汲黯并不起身,甚至连头也未抬。
“黯!”玄衣男子走了两步,蓦然回首,“不论事情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当儿戏。就算你不在意,你也要替我——替我们想想。”话刚说完,似是怕他回答,男子扭身便走。
“主子——”离开竹舍,黑兽才敢开口,“那位姑娘身子有病昏倒在雪地里,黯主子不救她,她肯定会冻死的。”
“哦?”男子的声音虽然仍带伤感,却极富兴味,“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为你的主子有救苦救难的心肠了?再说,她死了不是更好?省得我们动手。”
“可是主子,她年纪还小哪!”黑兽并不甘心,那个小女娃给他的印象极佳。
“你太不了解你的黯主子了,”男子摇头,轻柔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忧虑,“黯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的心地——你放心,有黯在,那丫头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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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好冷,像掉到寒窖一般冰到了极点,随即僵硬,失去知觉,什么都消失了。
心里好烫,如火焚烧一般烫得炙热,灼得心痛如割,炼狱,是不是这样?
有人托起她的身子,那人身上好暖,宝钩情不自禁地偎入那温暖的怀抱,冰冷的脸颊贴着柔滑温凉的丝缎,好舒服。
“张嘴——”清淡的嗓音滑过耳际,她识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人。
宝钩迷迷糊糊地张开嘴,温润的热流慢慢地滑入口中,苦——她虚弱地咳了下,少量的液体岔入气管,霎时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剧咳逼得她张开双眼。迷蒙间,她看到了那张俊美的面容。
“你——”她喘了下,气虚地问:“我怎么——在这里?”她已经离开了,她记得,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刹那,她看到的是广阔无垠的旷野,荒无人烟。
她一醒来,汲黯便不再托着她的身子,见她相问,便冷淡地应道:“你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可没兴趣看到自家门前躺着尸首。”
“我——”宝钩气结,月复内烧灼般的痛楚和全身彻骨的寒意反复折磨着她,“我走便是。”说着便强支着身子要起身,然而终究太过虚弱,甚至无法挪动一根小指头。
汉黯放下药碗,冷冷地立在床边看着她。
他的目光让宝钩觉得分外狼狈,想起下落不明的十二少,心里苦涩难当,忍不住便又落下泪来。不愿看他嘲弄的眼神,索性咬牙闭目,只任那泪珠一串串地滑下面颊。
“你病得不轻,别逞能了。”清冷的嗓音含着些许无奈,她感觉到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仅仅是一点点的温情,也让她心里发热,眼泪不再流,但她却仍未张眼,因为羞涩——自己竟在一个陌生的大男人面前哭泣,而且还不止一次。
“把药吃了,我送你回去。”许是明白了她的虚弱,他重新托起她的身子。
宝钩张目,寒热二气交替上升。她的身子难受之极,双眼更是迷蒙不清,但她仍然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含着淡淡的怜惜。
她乖顺地张开嘴,喝下他手中的药汁,却被那苦涩的味道逼得蹙紧双眉——刚一喝完,月复内灼痛越发尖锐,便如一把着火的尖刀在反复翻搅,痛得她肝肠寸断。
“唔——”她蜷起身子,低低地申吟。
汲黯站了起来,清淡的双眼默默地凝视着她痛苦的脸颊。良久,他探出右手按上她的小肮,淡淡地问:“很难受吗?”
宝钩点头,紧咬住下唇。
汲黯却不再看她,转身走到门边,似是想起什么,又回首道:“我走了,痛的话,不必忍着,叫出来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人,如此冷淡。也许,方才那一点点的怜惜,只是她病中的错觉吧。
小肮越来越痛,身上的寒气也未有稍减,宝钩难过地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终于在极度的不适中倦极而眠。
汲黯说到做到,真的未曾再踏入竹舍一步。
“宝钩,你在哪里,师兄在等你哪——”
清朗朗的声音如此亲切——十三少,是十三少!
“宝钩,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在这里啊,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为什么我叫不出来,十三少!
“师父,宝钩此次被人掳走,十二弟又为人所伤,此事定与天津渡二十余条人命有关。”十三少的脸,透着浓烈的愤怒。
“嗯——”须发花白的清矍老者拈须点头,“那魔头近日越来越猖狂,此次竟又擒走宝钩,伤了十二少,我们若不还击,倒叫他瞧扁了少林。”
十二少受了伤?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当务之急,是先把宝钩救回来——宝钩——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这里,这里,你们都看不到么?十三少!
十三少昂首向天,使朗的眉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喃喃低语:“宝钩——宝钩——”
“十三少——”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大叫,“十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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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有人摇着她的身子,“你做噩梦了。”
宝钩奋力张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好低沉,是半夜么?
“你在做梦——”有人晃了晃火折子,屋里亮了起来,他点着三支白烛,慢慢地走回床边坐下。
他的身上仅着雪白的中衣,与白日里一身玄衣的幽暗着装完全不同,更显清雅,也更——冷淡。
“你、你到底是谁?”宝钩重重地喘了口气,抬袖拭去额间的冷汗。
他歪着头打量了她半晌,缓缓地牵起唇角,“有精神问我的事情,看来你也差不多恢复了。”
宝钩微怔,他不说,她还未发现,自己身上的寒热二气已经退了许多,呼吸也较为顺畅,那碗药的药效还真不可小觑。
“谢谢。”宝钩扬唇微笑,自己身上的顽疾根深蒂固,只要稍稍受寒便会发作,一发作则会辗转十余日。从小到大不知吃过多少大夫的药剂,俱是无效,没想到这一次仅只一晚便能恢复,还真得谢谢人家。
“谢我?”他无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右腕,“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啊。”宝钩很快地回答。
“我说过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门前,你没听明白么?”他似乎有点儿不耐烦,双眼轻轻地眯了起来。这女娃,难道忘了自己是因为谁才会被抓到这里来么?
“不管怎样,都是你救了我,我当然得谢谢你。”宝钩坐起身子,长长的乌发披泻下来,落在膝上,掬起长发甩到身后,她微微一笑,“而且你也治好了我的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