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什么?”蓝衫少年缩着身子,嘴里虽硬气,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你怕么?”男子把玩着指上的银戒,幽幽地问。
“我、我干吗要怕你?”
“怕便是怕,说不怕便不怕了么?”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反而不急于出手了。
没有人回话,所有的人都惊恐地看着男子那双修长优美的手,与己无关的人甚至开始期待他会用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法取这少年的性命了——
“师兄,他要做什么?”初进来的红衣女娃小声地开口,她的声音极清脆,在静悄悄的驿站里清清楚楚地送了出去。
“不知道,不过,若有人想滥杀无辜,咱们却不答应!”白衣少年朗声应道。
众人大惊,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少年身上,想他必是因为没有见到方才黑兽的身手才敢如此大胆。
“哦?”玄衣男子略一偏首,轻纱微微一晃,再次露出含着微笑的完美的双唇,“好一对俊俏的小娃儿——”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凄绝的惨呼,蓝衫少年双目圆睁,大量的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喉头已被人捏碎。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他就站在那里,甚至连微微侧首的姿势都没有变。只有那不断缓缓淌下的鲜血,在静静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主子——”黑兽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绫递给男子。
男子接过,慢慢地拭净指上沾着的血迹。
“你这魔头!”白衣少年“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直指玄衣男子。
“十二少——”红衣女娃拉住他的袖子,轻声道:“莫要冲动,先问问他为什么杀人?”
“有什么好问的?”少年不耐烦地哼了声,不过还是听女娃的话收回长剑,扬首问道:“这人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你非杀他不可?”
开口便是不善。
“没有。”玄衣男子扔掉手中的白绫,轻轻地道。
“什么?”少年剑眉一竖。
“我便是高兴。”男子掸去袖摆上的浮尘,转身朝驿站门口走去。
“你——”少年赶上一步,便欲追出去。
“我劝你——”黑兽斜身拦在少年面前,浓眉紧蹙,冷冷地道:“别自找死路,逼他打破誓言,你会生不如死。”说完急步追出。
漫天风雪起处,两道黑色身影慢慢地消失了。
驿站里慢慢地有了活气。
“这是什么人?”有人长吁口气,后怕地问。
“有没有听过‘江湖四气’?”一名白须老者拈须轻叹。
“江湖四气,那是什么人?”蓝衫少年的父亲——慕容春秋愤而抬头,丧子之痛让他怒红了双眼。
“邪恶怨毒,江湖四气。”白衣少年慢慢地走到蓝衫少年的尸首前蹲下,低头检视着他的伤口,“二指捏碎喉骨,这指力,非同一般——”
“少侠,说清楚些。”慕容春秋急问。
少年却不理会,一径地垂首沉思。
“你问也是没用。”老者答道,“江湖四气无人知晓是些什么人,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江湖传闻他们极是厉害,脾气又极是怪异,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提起来——唉——”
“前不久少林三杰便是死在江湖四气手里,都是喉头致命……”有人小声应道。
慕容春秋心头一凛,先不论少林三杰是少林俗家弟子中最出名的三人,即便是一点儿武功也不会的平常人也会下意识地维护咽喉要害。江湖四气竟可正面出击,从喉头取这些高手性命,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
“捏碎喉骨——”白须老者左右检视着少年的尸首,又缓缓地道:“传说中,江湖四气厌恶血腥,杀人时对手流血越少,他本身功力便越强,这个人——应该是江湖四气中排行第四的默公子。”
这样一个人,仅仅排行第四?慕容春秋心里寒了半边。
“师妹,我们走。”一直不发一语的白衣少年忽地站了起来,眉间一股愤色,“我们必要杀了这魔头,替三位师叔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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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外——
“主子——”黑兽追上玄衣男子,轻声道:“黑兽今日没能完成主子的吩咐,请主子责罚。”
主子没有在驿站大开杀戒,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些许责罚算得了什么?
“黑兽,你也学会撒谎了?”玄衣男子并未停步,更未回头,不耐烦地道。
黑兽心下窃喜,却不敢再说话,只是低头疾走。
“我放了他们,是因为——”玄衣男子忽地驻足,他本走得极快,此刻却是说停便停,一丝晃动也没有。
“是——”
“黯就在这附近。”玄衣男子叹了口气,“我不想惹到他,这里是他的地盘,这些是他的事。”
“黯主子也来天津渡了?”黑兽大惊,“主子怎么知道?”
“须白眉和顾百寿都在驿站里,你没发现么?”轻纱下的唇线微微上扬,“等黯来出手,你便不会怨我下手太狠了,黑兽。
“是——”黑兽低头,心里反反复复念着那句惊心动魄的话——“黯就在这附近。”
驿站里那些人——只怕难有生还。
黯主子若来天津渡,朝廷想必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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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少,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追呢?”红衣女娃无助地望望苍茫茫的雪原,漫天风雪刮得她脸颊生疼,她半眯起眼睛,抬眼问着自己的师兄。
“宝钩,你冷了么?”十二少爱怜地捏捏师妹柔女敕的脸颊,触手冰凉凉的,想到自己竟让自小娇生惯养的师妹受这等苦楚,心头微感歉疚。
宝钩微笑着摇头,“不冷,宝钩能跟着师兄一起除魔卫道,很是高兴。”
“雪太大了,我们还是回驿站歇歇吧。”十二少牵起她冰凉的手,“追那魔头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不多时两人便又回到驿站门口。
“奇怪——”十二少心里一动,把师妹护到身后,慢慢地抽出腰间长剑。
“十二少,你快看——”从师兄身后探头观望的宝钩忽然惊叫。
已经不用多说了,驿站的破板门后,隐隐有殷殷的血色,染红了洁净的白雪。
“十二少——”宝钩身子发抖。
“别怕,师兄在这里。”十二少犹自镇定,一手搂着师妹的腰,一手推开驿站的破板门。
“啊——”
十二少猛地转身,弯身护住宝钩,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宝钩别看。”
“十二少——”宝钩抓住他的衣襟,小声叫道。
她知道师兄对她好,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但已经迟了,板门一开,里面的一切一目了然。那么多的尸首,甚至在一刻钟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地谈笑说话——转眼间便变成了僵硬的尸首,不言不动,脸色铁青,双目圆睁。
什么人如此惨忍,下手如此狠辣?
“宝钩,你在外面等一下,师兄先进去看看。”十二少扶着她的肩,柔声道。
“我跟师兄一起进去。”宝钩抬眼,“我不会害怕的,十三少跟义父都教过我。”
十二少凝注她的眼眸良久,终于点头,握紧她的手走进驿站。目前敌人不知身在何方,他并不认为把宝钩一人放在驿站外会比较安全。
“二十三人。”十二少轻轻地道,“宝钩,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