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帮他开车门?他没手没脚吗?自己不会——唔……放手!别捂着我的嘴。”
薛凯悦真不明白,宋夜空为什么老是激怒少爷?看少爷仍一脸平静,没有发怒的迹象,他才稍稍安心。
“夜空,你要好好照顾少爷,别又睡着了,知道吗?”薛凯悦不放心的叮咛。
“好啦!真罗唆!”宋夜空不等薛凯悦说完,便踩下油门飞驰而去,不但车速快,还一路蛇行,看得薛凯悦脸色发白。
宋夜空从后视镜里探看殷皓月的神情,见他仍若无其事,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文件上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种种行径。
“无趣的男人。”她小声地嘀咕着。
殷皓月任她肆无忌惮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流转,被她孩子气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
是他的威严已尽数褪去,还是她根本不识“畏惧”为何物?
到了姚氏大楼,宋夜空倒是乖乖地帮他开了车门,但关上车门的声音,足以吓死周围的行人。殷皓月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仍旧不发表任何评论。有所回应不就顺了她的意了吗?他突起玩心的想。
宋夜空跟在殷皓月身后,漫不经心的走着,但一阵危险的气息使她马上警觉了起来。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仿若一道锐利的光芒,刺得她浑身不舒服。
殷皓月早她一步感觉到周遭不寻常的气氛,他顿了顿身形,随即又往前走去。
他知道宋夜空也察觉到了,那敏锐的观察力使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机警防备。不仅如此,她还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使他不至于暴露在危险之中。
殷皓月无法制止心中那阵悸动,虽然她的身分是“保镖”,但眼见她以瘦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毫不考虑自身安危,一种难以解释的情感便流窜在心中。
宋夜空瞥见左侧高楼有一道金属闪光,红外线示波器在白天里几乎难见。她诅咒一声,想掏出怀中的枪,但看见周围纷攘的人群,便又作罢。
蓦地一阵枪声响起,行人全都惊叫窜逃,现场一片混乱。宋夜空马上抓起殷皓月的手,想尽速远离这危险地带,但殷皓月比她更快,他揽住她的腰,几乎像是抱着她在奔跑,敏捷的往大楼旁僻静的小巷里钻去。
宋夜空耳听风声飞掠,尚未看清情势,下一秒钟,殷皓月已伸手掏出她怀里的枪,“砰砰”两声,混乱的枪声就此停止,快得让她看傻了眼。
她愣愣的看着他的侧脸,那奇准的枪法、优雅的身形、沉着而冷凝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汗水与喘息。他怎么能在这样慌乱的情境中,仍然保有一贯的平静自持?
殷皓月回首望向怀中的她,“怎样?我的表现如何?”
宋夜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回了一句:“你抢了我的饭碗了,老大。”
***
孔怀恩望向站在窗边那颀长的身影,纳闷的想着,一向冷静过人的主子为何如此焦躁不安?他虽沉静不语,但那僵硬的颈项却不经意地显露出他的情绪。
他正出神,却被楼下传来的惊呼与宋夜空肆无忌惮的大声吓了一跳。唉!不知是哪个可怜人被捉弄了。想起宋夜空的古怪调皮,他也不禁扯了扯嘴角。
殷皓月看楼下,摇摇头笑说:“坏小孩。”
孔怀恩诧异的听着主子口中吐出混合着宠溺怜惜的话,心中若有所思。看来小夜空的美好,已经逐步入侵了这名伟岸男子平静冷凝的心。他一直知道他们是相属的,光是他们俩站在一起时那种相配的感觉就说得很清楚了。这种良缘,不仅是老爷与唐阔联手撮合,连他也是乐见其成。
殷皓月离开了窗边,转身望向孔怀恩的笑脸。“怎么了?笑得那么温馨。”孔怀恩一向少言少语,这难得的笑容使他不禁问上一句。
孔怀恩的回答却令人莞尔。“夜空是个令人喜爱的女子。”
殷皓月一怔,随即笑了开来。他点点头,并不答话。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孔怀恩了解。
殷皓月瞥见孔怀恩手中的文件,问道:“事情进行的如何?”
孔怀恩的回答中泛着冷意。“姚氏集团被破坏的迹象愈来愈明显,某些高级主管已被收买了。陈胜那家伙知道姚氏要与星月盟合作的计划后,已将矛头指向我们。这两股势力一旦结合,他不仅没有油水可捞,还得吃牢饭,因为他贪脏枉法、收受贿赂、走私亏空的内幕足以让他老死狱中。他已教唆一些不入流的角色要暗杀姚衾寒,而少爷前些日子遭遇的狙击也是他所指使。”
殷皓月冷哼一声,“保护姚衾寒,别让她有半丝损伤,她是我的责任。”
孔怀恩虽不明白,但他也没问,殷皓月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
他看着殷皓月懊恼地爬梳着头发,忍不住问:“少爷到底在烦恼什么?”
殷皓月叹了口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让夜空不多管闲事?”
孔怀恩想都不想,就可回答出“没有”两个字。那丫头的好心与好胜心一样强烈。
“原来少爷是在担心夜空的安危。她身手俐落,人又机伶,没事的。”他若有所思的说。
殷皓月一脸的不敢苟同,“俐落?机伶?从我遇见她到现在,她不知已受过几次伤了!那丫头太意气用事,不够沉稳,跟我一起暴露在危险中,只令人担心。”只要想起她那一身的伤痕,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孔怀恩突地想起多年前的一宗往事。“夜空平日看来虽淘气,遇上大事却不含糊。多年前老爷伤心夫人的死,不准任何人跟着他,当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唯独夜空能精确地掌握老爷的去向,在暗中守候保护。而那时与星月盟为敌的宵小派出杀手,欲趁老爷最脆弱的时候将之除去,亏得夜空以一敌众的救了老爷。当我们赶到时,夜空已无还击之力,却仍紧紧的抱着老爷,以身体护卫他,死都不肯放手。”
殷皓月震惊得不能言语,“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怀恩垂下眼睑,“老爷说……他只能给您自由的十年,没有理由再让往事加深您的沉重。”
殷皓月抹去颊上的冷汗,声音粗哑的问道:“然后呢?她……她怎么了?”
“她伤得很重,从右肩胛骨延至左侧腰际有—道足以致命的刀伤,其他大小伤更是多不胜数。她昏迷了好久,久得几乎让我们以为要失去她。还好她生性顽强,终于醒了过来。而她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老爷的安危。那一年她才十七岁,而她的胆识与忠诚已表露无疑。”
殷皓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沸腾的情绪平息下来。天啊!这些都不是她该承受的,应该是他这个为人子、为人领袖的怯懦者所该负的责任。当她徘徊在生死之间,身受痛楚时,他在哪里?强烈的自责使他的心一阵阵揪痛。十七岁原该是无忧的少女岁月,而夜空却已生活在这种腥风血雨之中。显然大伙儿将她保护教养得很好,她身上仍保有天真与自然的气息,眼神清澄,没有暴戾与杀戮。
“为何当初我回国奔丧,未曾见过她?”殷皓月的语调低沉而暗哑。
孔怀恩露出好笑的表情,陷入当时的回忆。“我带她来瑞士养伤,并且准备帮她做植皮手术。但那丫头一恢复便嚷着要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做手术。”
“为什么?”
“她说反正疤痕在背后,她又看不见。还说佛祖有云,身体乃臭皮囊,有何可恋栈?以她这种好动的性格,今天补了这道伤,改日又有新伤口,岂不又要缝缝补补?就算不痛死她,也累死她了!”孔怀恩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尽速回国的原因。那时候老爷非常消沉,夜空想待在他身旁;逗老爷发笑是她最拿手的。老爷救过他们一家三口,还把夜空与她哥哥留在身边,让他们受教育、习武艺。也幸而他们兄妹俩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有辜负老爷的一番苦心。夜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口里不说,但她把殷家人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