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就在姥姥的羽翼下长大,姥姥的钟爱令她享受着比姊妹们优渥的待遇,她从来不知道,小柄的公主,原来是无权无势,还得抛头露面地奔波江湖,饱受风吹雨打。
只要想到如云姊姊、如星妹子的遭遇,她便心有所愧,更想在国事上协助她们一些——不光只为了爹爹是国王,而荆南是他的遗产。
她总觉得只要小柄地位巩固,对姊姊、妹子的歉疚之意也就会减少一分的,当姥姥同她说,要挽救小柄被大国吞并的命运,就得集天下贤士到荆南,让他们帮助国王兴利除弊,严刑重法,荆南或许就有救了!
她兴冲冲地伙同小照姊姊,不辞辛劳地大江南北跑遍,她以为天下名士真如小照姊姊所言,不是被网罗殆尽就是自立为王,她哪里想得到——有些漏网之鱼,还让小照姊姊给赶跑啦!
遇上鸿飞之时,小照姊姊就已经决定要通知姥姥,她们的任务失败啦,天底下再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才,她必须死心!鸿飞就像黎明前的那道曙光,给了她新希望,却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但是不能讳言的,打从鸿飞一路上和她嬉笑怒骂,她心头那股重担的压力,就不自觉地卸了下来。是他笑容的魔力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又有何妨?只要有他陪着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虽然,仍是想骂骂他,仍是想叫他“滚蛋”,可是,夜半梦回,无形的梦魇又寻上她时,她便会在梦中流泪醒来,怪罪自己——为什么要气跑鸿飞?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在心中为彼此增加了分量,但是嘴硬的他们,硬是蒙起心上的那片真心,用犀利的言词掩饰自己的情感。
“你先请!”那双澄澈的眸子,活灵活现地盯住如玉,闪动的神采,似乎在说:你的伎俩已让我识破!
如玉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强颜欢笑地拾起两粒骰子,犹豫地说道:“还是你先请吧,通常都是赌客先来,庄家再离手的!”
“你不觉得,我是‘大庄家’,而你只是‘小庄家’吗?你只一人一份奖金,而我却有满屋子三、四十人的靠山,你评评理,我说我是‘大庄家’,而你是‘小庄家’是不是有理?该不该由你先掷骰子呢?大家说,我讲得有理没理——”
这是什么世界啊?一大群臭男人竟然只捧自己同性男人的场,大叫大笑的喧哗,都异口同声地点头说,鸿飞有理!
呸,没道理,没道理极了,只要鸿飞开口要求的事,就定有古怪,绝对不能顺了他。
“客倌爷,这红娃小店是奴家的营生,按理说呢,使用权在我,自然客得随主便喽,所以呀,是不是我说谁先掷就谁先掷的!?”
剑眉斜挑,那股似笑非笑的慵懒耍赖模样又雀跃在他的脸上,如玉心头猛地一跳,拼命努力想压抑,就是压不住那股悸动。
“顺应民意比较好吧!鲍……公平点哦!”
要是不从他,是不是就要被揭穿身分呢?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公主干这等营生,荆南国的面子不就丢光殆尽,她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打定主意,如玉就噘起唇,悠悠地看着掌心滚动不已的骰子,轻轻地晃动一阵就放手让它们在瓷碗内追逐……
大男人的汗气,总是叫小女子觉得气闷的,拾起襟上的红绸丝帕,颊上、唇上都给细心拭拭,可不能叫人看见狼狈啊!
噘高唇,启用编贝般的牙齿,一口气微微吹出——如玉,再次用起旧伎俩!
当暖暖的气流,又碰触到决定命运的骰子时,鸿飞突然笑吟吟地说道:“如玉公主——”
“什么?”气一岔,原本该是六点的赢面,只剩两点翻在上头,合起来四点的数字,想赢的机会并不大。看到这个局面,押着如玉会赢的豪客们,都纷纷地叫嚣起来,场面顿时混乱喧腾。
如玉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完啦!被人知道自己的身分,而且失去了累积许久的财物!
“我说,气质很好,挺像‘公主殿下’的如玉姑娘,你可能要输了!”
“还不一定呢!”如玉忿忿不平地看着使诈的鸿飞,咬牙切齿地说道:“也许老天爷喜欢姑娘这一边,故意让你得个两点、三点,你不就是输了嘛!”
“是啊,可真得求求赌神爷保佑呢,这样吧,让在下靠你近些,也多得些庇佑!”
说着,鸿飞连人带着凳子,自动的挪到如玉左邻坐下,不等如玉反驳怒斥,他已快手地抛下骰子——
如玉还想用红巾掩面,旧计重施呢,帕子刚刚着上口,鸿飞已一把抢在手里,啧啧称奇地赞叹:“如玉小姐啊,你这手帕子可真是美丽漂亮呀,不知哪儿可买?在下也想给自家妹子买上一条呢!”
“真是好兄长!”如玉恨恨地咬着牙说着。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嘛!”鸿飞笑嘻嘻地回答。
玎玲、玎玲……
停住的殷子,不多不少正好只比如玉的点数大上一点,这“一点”让下大注赌金的看倌,捶胸顿足怨叹不已!“不好意思,在下好狗运!今儿让小弟在下我拔得头彩,往日要赢过如玉姑娘的机会,就人人有份啦!”
打躬的打躬,作揖的作揖,讲笑话的讲笑话,七手八脚的送走这些赌客痴人,被称作“今夜要当新郎倌”的鸿飞,志得意满地踱步来到如玉面前,低眉拱手,眼睛飘飘忽地与佳人相遇。“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是不是该熄灯休息啦!?”
“谁是你的娘子啊?充其量是嫖客跟……跟……”下流的话,如玉终究不能出口,猛力跺个脚,她便转身背对着鸿飞。
“愿赌服输,我又不像某人,老拿着汗帕子吹气,那种手段,明眼人一瞧便知,还想骗谁呢?只能宰宰几头憨肥羊喽!”
“有碍着你吗?”如玉仍旧是不肯转身,鸿飞只好踱步到她面前,让她瞧见自己。
“是没碍着我,不过就是碍到几位武功高强又爱赌博的高人,第三个对局者,你要是不肯跟我赌,不论那些人你选了谁,都是只有出丑丢脸的份,他们已经联手说好,就等你吹翻殷子,就用内力再吹翻过来,让你无力回天——”
“你怎么知道!”如玉还是不大相信呢!
“姑娘,拿赌金,当抽头的人,眼色要是不好,要是不懂得攀交情,都不能发大财的,你知道吗?”鸿飞好像对做生意也颇内行哦!
“父皇给的薪俸,都让我用在买卖做生意上头,就是这样才得到许多经验教训,又可以印证子曰诗云的那套治国大论。”
“讲得好!”如玉虚假的拍拍手。
“是啊,跟着我是你福气!”鸿飞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地拉住如玉的小手,贼笑兮兮地说道:“赌场是你设的,场子是你摆下的,你现在输了,你该有勇气接受事实吧!”
“走哇!房间就在后头,你既然赢了,爱怎样就怎样吧!”这么勇于接受事实,不提出辩驳的如玉,还真让鸿飞吃了一惊呢。面对如玉倔强的脸孔,鸿飞不免有些迟疑——
如玉嗤笑一声,当面嘲弄鸿飞:“不过是只会逞口舌之能的鼠辈!”“你想赖上我?”
“我干么赖你,这只是场赌局,我输了,而你赢啦,该你的彩金就该给,免得有人明明走出这大门啦,还偷偷模模地模上门,在人家背后放冷箭呢!”
“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懒得跟你解释了。赌赢了收彩金天经地义的,也甭跟你这千金公主客气啦,但是,咱们先换过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