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善良的老大婶认出,这位眼前的公子爷曾在日间同“国王陛下大人”一道坐在厅堂上听取他们的“申冤”,她高兴地大呼小叫。
“您……这是‘微服出巡’吗?大人!”老大婶鞠躬哈腰,恭敬异常。
“老大婶,您愿不愿意拯救如玉公主呢?”鸿飞一本正经的表情。
“当然、当然,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国内和平——咱们都乐意为如玉公主赴汤蹈火!”
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鸿飞肚里暗暗好笑。
“现在请各位乡亲父老们帮忙,一人拿着一只松香火把,绕着边境跑上一巡,嘴里要大声地喊着:梦梦姥姥、梦梦姥姥……”
“别这啦,那的,快,要是如玉公主出了国境,那可不得了啦——你们可付不起绑架的赎金哪!”鸿飞推着老人家,又急急忙忙地吆喝那些渐渐聚集,看着热闹的人群。
“快呀,大家快动手,把火把燃起来吧,齐心胁力的‘拯救’如玉公主哦!”
是鸿飞太有号召力吗?还是如玉公主太得人心呢?
在鸿飞的振臂一呼下,荆南王国立刻闪烁着如同白昼般的火把,逶迤成黑夜中的一条火龙,规律而整齐地喊着:“一、二、梦梦姥姥、梦梦姥姥、一、二……”
绕境的队伍由勇壮的老婆婆领军,那些听闻讯息后赶到的人们,自动自发地接在火龙头后,使火龙越来越长了。
鸿飞得意地看看自己的作品,拍拍双手,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该准备、准备了!”
为着共同的目标,动员起来的小柄百姓,热闹腾腾地上场,把夜空下的国境,妆点得耀眼非凡,火光映着张张纯朴老实的面孔,秋凉的寒风,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温暖在共同的言语中传递……
温暖在共同的心愿里交流……
?
每个人的心都热呼呼的,只有一个人除外,她的身体、心灵、面孔、四肢……
都冰冰冷冷地打着寒颤。
她不气、不怨,只是满腔的哀伤绝望,痛苦到了顶点,连泪水也冻结了。
她不懂!
她也不愿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姥姥变得很奇怪,不知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那不是她的姥姥,大家口中的姥姥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姥姥!
姥姥为了拯救荆南王国,用了多少心力啊!
派她四处招兵买马,还把她手下的十大弟子之一——童面煞星,童照梦,派给她使用。是她自己愚蠢,完成不了姥姥托负的任务,白白浪费了这么大半年的光阴,是她的错!
姥姥病了,自己无能看出,还得她自己不小心地说溜嘴,才恍然大悟地知道她需要什么。绝对不像杨鸿飞说的:她很奇怪,拿毒物作药引——姥姥的高深莫测,岂是黄口小儿可以度量的?
玉箫作信物,一定也有解释,对!也许是姥姥没说清楚,这蜀国有三位王孙公子,纳聘的信物都相同,因为是三兄弟,姥姥才说混了,一定是这样的!
躲在榛木树梢的如玉,猿猴一般俐落地从丈高顶上攀落下来,她的神情已焕然一新,不再悲苦,不再冷若寒霜,她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真是莫名其妙啊,这么跑出来,不正是给人嚼姥姥舌根的机会,应该好好的说清楚,把证据拿给人看嘛,这么一声不响地跑了,如云姊姊、如星妹子不知有多担心呢!哼,还有杨鸿飞那臭小子,一定更称心如意啦!”
打定主意,她又兴冲冲地往回头方向跑去。
先时又恼又怒的乱闯,她竟然跑出国境到了邻国,究竟是什么国家,她也不清楚,只是这里一片黝黑没有人气,想找着回乡之路,在这样的深夜里,每个方位似乎都模糊不可辨认。
慌慌张张地滚下山坡,跌入沼泽,恐惧渐渐袭上她的心头——只有一个人的深夜,为什么这么可怕啊?
露宿荒郊,总有友伴陪同,或是姥姥,或是小照,杨鸿飞也“打扰”过她一夜的,只要有人陪伴在身旁,黑夜就不那么恐怖,她也从不会想到“危险”这样的字眼,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呀——
惧意像是千百万只小蚂蚁钻入她的心窍,渐渐侵蚀她的方寸,而她的控制能力,就逐步逐步的沦陷……
已经不知跌了第几回啦?!泪水被风吹干了又湿,棉布衣衫的下摆也厚厚地裹上一层泥,难道,难道——
她今宵将命葬在此无名的荒地?
她那些该办的事,怎么办——姥姥,姥姥!一定会失望的,她不要姥姥伤心,她不要!
跌坐在带着露水的芒草堆上,沾湿的不仅仅是衣裳,她的内心也是寒浸浸的湿冷。
原来,绝望就是这种滋味!
她咬紧唇,尝试克服恐惧,却感到口中咸咸的血水味……夜是很沉很沉的黑,看不见任何光亮……
咦!那是什么声音?呼啸的风声带至耳际的轻微声音,它在呼喊些什么?似乎是某个人名,再上前一步听吧!
虽然还是那么细微,但是,如玉听见了,她的心脏犹似要炸开般地快活,追寻着人声,她找到了回头的方向,她的心在刹那间活转了过来,活泼地飞扬!‘姥姥、姥姥,如玉回来啦——’认准了方向,如玉兴高采烈地奔向光明!
夜色,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第五章
“为什么要我去?”如玉嘟着红唇,双眼满是不信任,随而扬起两道斜入发鬓的弯眉。
这是她同鸿飞“在一起”的第三天!
打从那夜,被鸿飞用计“骗回”家乡,被他瞧见自己满面污泥的狼狈后,鸿飞就提出令她不能拒绝的条件,邀她同行,他的建议是这样的:“不如把两件事一道并着办!一来,蜀国国库充实,去要点银子应付下个月的纳贡,这也是将为人夫婿者的本分,二来又可以证明,这曹彦宾有其他兄弟,当你的妹婿、姊夫,这不是挺好的?”
如玉当时立刻反问道:“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爱姥姥被误会嘛,她可是我最尊敬的人呢!”既然这么想,挑人家毛病的,可也是你自己呢!如玉对这简短的答案一肚子的不满意。
“我这个人有个奇怪的毛病,越是尊敬一个人,越爱找他麻烦,所以才会被贬……嗯,恩赐在外巡察探访民情!总而言之,要是姥姥当真做了什么事,我想知道原因。”
不是被鸿飞说服哦,他跟她只是因为目的相同,暂时凑和在一块儿的,听清楚,是——暂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因为,这么难走,他们整整用了三天的光阴,才从瞿塘溯流至蜀国境内。
他们如同一对手足(这是鸿飞的形容词),如玉斯文白皙,衣衫飘飘,行如行云流水不染风尘;鸿飞机灵调皮,颀长的身量,站在如玉身旁,真像是日月争辉、昼夜相随。
连日连夜的赶路,进了蜀国境内,应该找些好吃的慰劳自己的奔波劳苦吧——
可惜,阮囊羞涩的如玉,口袋光光见底,只能依赖着鸿飞,鸿飞呢?东模模、西找找,找不出半点油水,后来他才大拍脑门说:“银子盘缠全在小司身上!”
怎么办呢?两名饥饿的公主与皇子,只好忍着酸水直冒,闻着一路上家家户户的饭菜香。
走呀,走的……咦!这名富户在招收临时工,只要把十石的谷子送进粮仓,就有两顿好吃和五百贯钱钞哦!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鸿飞立刻出声说道:“你去吧!”
“为什么要我去?”如玉的红唇高高嘟起,两道弯弯的眉“倏地”曲直,高扬至眉心。“再怎么说,爱当大哥的人,应该率先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