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有著君临天下的贵气,知道这已是登上王位前的最后一件小事。他伸出手,猛地一扯,将芙叶扯出戎剑的怀抱。
她惊呼一声,不肯松手,深怕一松手,从此就再难回到他怀中。铜戈砍来,不是挥向她,反倒是努向戎剑妄想夺回她的手臂。为了保全他的手臂,她只能放开手。
“放开她!”戎剑吼道,如猛兽般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铜戈锋利的刃不留情的嵌入他的肩头,血花四溅。
“别担心,我不伤她的。”玄离将芙叶扯到身边,抚著她的发,爱怜的抹去她雪白肌肤上的血,流连的滑过她的历。
她奋力撇过头去,难以分清心中浮现的强烈情绪,是恐惧还是厌恶。知悉玄离的邪恶,与自身的愚昧后,她怎能再面对这男人?
抗拒的态度,让玄离的笑更深,他没被触怒,更享受於逗弄的游戏。等待愈久,收成的果实将愈甜美;这对男女愈是爱得深刻,反目的情形就愈是精采。
“知道我是怎么我来这里的?”玄离靠在她耳边,无限轻柔的问,由纤细的指掌,抚上她的肩。“记得吗?这薰香可以送入肌肤,几年都褪不掉的。芙叶,是你领著我找到这儿来,寻见我最可敬的兄长。”
她睁开眼睛,瞪现眼前含笑的男人,全身剧烈颤抖。计谋是早就预设好的,玄离利用了她的私心,让她万劫不复。
“玄离,不许碰她!”愤怒的吼声传来,就算是受制於人,戎剑的目光仍是慑人的。
去离的手轻轻一颤,竟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难以相信,明明都已经胜券在握了,他竟还会畏惧这男人。那双鹰目里,还有灿烂的精光,存有无限的野心与活力,那样的火焰看得人连魂魄都要颤抖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转移那双黑眸里的注意力,等待著看见那些精光,全转为澹稠的恨意。
“这么护著她吗?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想不通我为何能反败为胜,将你从继承人的位子上拉下来吗?”支离嘴角绽著笑,看著那双眼睛从专注,转为困惑。
戎剑的目光,落在芙叶的面容上。
她开上双眼,无法迎视他的目光。自责与羞惭的情绪同时凌迟她,玄离却还架住她纤细的肩,反剪她的双手,将她推向跪在地上的戎剑。
“芙叶,我美丽的芙叶,告诉他,是谁将毒药洒在青石鼎里的;告诉他,是谁协助我,让他兵败如山倒,从王位继承人,沦为阶下囚的。”玄离强逼著,非要她看向戎剑。
眼泪落了下来,她的罪孽深得无法弥补。
“不是的,我是——我是.”说不出辩解的话,玄离口中的罪状,桩桩件件她都否认不了。“我只是不愿意你迎娶那女子,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她慌乱的说道,泪水泉涌。
她所说的话语,比玄离的笑,更让他透骨冰寒。
“告诉我,不是你。”戎剑注视著她,缓慢的说道,一字一句说出口都是艰难的,像是沾著他五内淌出的血。
他不愿意信,却又不得不信。
只有芙叶能够在长庆殿内自由行走,不被任何人怀疑。事发前一夜,她夜间徘徊在厨室的记忆,点滴回到脑中,犹记得她在青石鼎旁采看著,而后投人他的怀抱里,颤抖得如同秋季落叶。
他原以为,她的颤抖是因为畏寒,事到如今才知道,那是担忧被察觉罪行的恐惧。种种前因后果,在脑中瞬间接串,他最信任而深爱的女子,竟才是他失败的主因。
他是如此的深爱她,甚至将她的安危,摆放在自身性命前,罔顾安全,就是要携著她逃亡——
爱恋有多深,在遭遇背叛时,恨意就有多激烈。浓烈的恨弥漫眼前,他定定的,只是篁住她。
芙叶软弱的摇著头,无法说出半句辩驳的话。她伸出手,企图触模他,但却被他眼中的烈焰骇住。
要怎么告诉他,她的本意,真的只是要拥有他,绝不是想伤害他。这一切的一切,起因全是爱得他太深。她没有想到,妄想独占地,竟要付出这么可观的代价。
背后的玄离,仍在侃侃而谈,享受极了此刻的一切。“你很优秀,很聪明,一直以来做冠群伦,你最致命的一点,是过早暴露了弱点。芙叶就是你的弱点,而我只是懂得该在何处施力。”他玩弄著芙叶的发。
一声兽般的狂啸惊破宁静,穷凶极恶的,戎剑挥开锋利的刀剑,笔直的扑了过来。
他的眼被恨意烧红,看不见其他。
“拦下他!”玄离扯著芙叶往复退,匆忙的下著命令。
铜戈铁剑砍在戎剑背上,企图制止他的举动。但他反身一挥,刀剑竟被挥开,飞散出去。难以想像,身受重伤的人,竟还有这样的力量。
芙叶咬紧了雇,清楚的知道,戎剑所瞪视的人是她、想扑抓的人是她、想杀的人是她。他恨她,比恨去离更重上几分。
凄厉的吼叫声传遢云梦大泽,刀剑穿刺身躯,他仍举步往前走来,无视浑身的鲜血狂流,靠著恨意支撑。
立刻杀了他。”玄离连忙喊道,无心再戏弄戎剑,挥手要部下行动,快快解除他心头大患。
“不—.”芙叶喊道,推开箝制,往戎剑扑去,想制止这可怕的一幕。她奔跑著,眼睁睁看著部属们抽高刀剑,往他身上砍去。
“不,不,戎剑!”她今生第一次呼唤他的名,他却听不见了。
利刃劈过,截断戎剑的颈项,血雾喷散,头颅滚落在柔软湿润的泥泽上。他死去时,望向她的那一眼,充满炽热似火的恨。
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身上,濡湿了花罗,戎剑的头颅落在她身前。已经魂归离恨天,那双眸子里竟还有深浓的恨,定定的,就是看住她,指责著、怨恨著。
那眸子里的恨,浓得比不开,灼得她的心发疼。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不要他死啊,她只是要——只是要——
确定了戎剑死去后,去离才敢接近。他走到她的身后,弯来,闻嗅著她淡淡的发香,靠在她身后,以最轻柔的声音劝诱。
“你可是我的大功臣,我不会杀你。”整个计谋中,只有对她的垂涎并非诋言,她如此的美丽,哪个男人可以抗拒?戎剑一死,他追不及待要取而代之[留在我的身边,我饶你不死,让你做我的妾。”
那轻柔的声音,她是多么熟悉,不久之前,就是这诱人的声音,利用她想独占戎剑的,掘了一个深深的陷阱。她被私心蒙蔽了双眼,看不出这是足以让她万却不复的渊窍。
她伏在冷寂的尸身上,轻轻颤抖著,哀伤欲绝,眼神空洞,连泪水都乾个。被她双手覆盖的宽阔的胸膛中,她最依恋的心跳,已经全然静止,他的魂魄离开肉身,化人幽冥。
蓦地,英药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玄离,扑上前去,握住戎剑腰间的琉璃短刀。
“阻止她,快阻止她!”玄离连忙叫著,声音中透著惊慌,立刻知道了她的意图。
这么美的女人,他尚未尝到,怎能就放她香消玉头?她可是此次战役的战利品。
芙叶以短刀抵住纤颈,刀刃已经刺入半寸,鲜红的血掺了出来,沿著雪白的刀刃流下。她没有察觉到痛楚,低头看著戎剑的头颅,注视著盈满恨意的眸子。曾经说过生死都要追随他的,她直到此刻仍想信守诺言。
“别走,等我,我这就来找你。”她低语著,说得匆匆忙忙。快快快,再迟一些,是否就追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