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上过几堂课啦!一些新来的老师没有打听清楚就跑来上课,不过很快就放弃了。”柯文其探头看了一下莫愁手上的课本。哇!还是那种正统的课本地!现在的学生大都奉叁考书为圭臬,很少看课本了。
“是啊,老师都被吓跑了。上理化课时间老师对前任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的研究有何看法,上健康教育课的时候问老师爱滋病的最新治疗法,上国文课的时候问老师现今的文艺小说对於主流文学的影响。老师答不出来,学生就大放厥词,你想,哪个老师还敢来上课?”林睦德边说边看着班上的同学,听他的口气,对於自己班上的“丰功伟业”还挺骄傲的。
莫愁先深深的吸一口气。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她不能这样就退却,她可是师大体系出身,不能轻易的就被这些小孩子打倒。
“过去是过去,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导师,课程由我安排,一切都是我说了便算。”她喊着,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说了便算?那后面那一位怎么办?”黎迷迭手指众人后面,一直沉默不语在看好戏的岳昊极。
“你们当作没看见他就行了。”莫愁简洁的说。
林睦德哼了一声。“偏偏这个人实在不容忽视。”
莫愁开始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感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热情就可以行得通,她到此时此刻才深切的了解这一点。
“暂时安静下来,反正我今天一定要上课,你们就认命吧!”开玩笑,她第一天正式上课教授知识,这些小表胆敢妄想阻挠她。莫愁翻开手上的国文课本,决心排除万难。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
“我没办法上课。”葛薰衣的声音冒出来。“我没有带课本来学校。”
此话一出,所有的学生都跟着用力点头。
“没有课本?”莫愁狐疑的看着她鼓鼓的书包,不可思议的走下讲台。“那么你书包里都装些什么?”
梆薰衣快速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虚的把眼光移开。“呃,那个┅┅你之前都看过了不是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倒给你看过啦!”
不会吧?莫愁瞪大眼睛,开始感觉到头痛了。她不客气的拿过那个鼓鼓的深绿色书包,往桌上一倒。照例的,十几本文艺小说滚到书桌上,封面上所有美女都在对莫愁微笑,除此之外,那个书包空无一物,连枝笔都没有。
她每拿起一本书就念着作者的名字,感觉像是在唱名。连续念了五、六个人名后,莫愁已经懒得念了。
“老师也有看吗?”葛薰衣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兴奋而期待的问。
莫愁摇摇头,拿起一本书在手中把玩。粉彩的封面看起来十分舒服,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有人能画出如此美丽的画作。她大略翻了翻内容,怀疑的问道:“你书包里都装这些小说,那么请问一下,你把国立编译馆的书放在哪里?”
梆薰衣愣了一下,像是莫愁丢给她一个难题。她低下头思索着,秀眉皱在一起。
“她都看这些书吗?”莫愁环顾其他的学生,果不其然看到所有人有志一同的点头。
“葛薰衣还常跟训导处的人演出『小说保卫战』,学校里常可以看到训导主任在她后面追着跑。”柯文其轻松的解释,伸手拿了一木小说来翻看,做了个古怪的表情之后又放回桌上,在他的脑子里,实在想不透这些书有什么魅力。
黎迷迭微微一笑。“她不但看,而且还信奉某作者说的:看小说的人成绩不能退步。小说看得昏天暗地,拚起学校的课业一样不含糊,教务处的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看见葛薰衣还低垂着头,她推了推沉思中的女孩。
梆薰衣仍旧皱着眉头,严肃的说:“老师,你侮辱我。市面上各出版社大大小小有十几间,我无一不知,但是从不曾听过有一家叫“国立编译馆”的。”
这席话只换来莫愁猛翻白眼的动作,她好想就这么昏过去。“葛同学,现在是谁侮辱谁啊?”看来她必须把之前的方针改变一下,对於这些学生,传统的方法肯定是无法奏效,或许自己该改变一下方法。
林睦德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哈!坏学生不带课本上学,挨骂了吧!”他乐不可支的说道,冷不防自己的书包被葛薰衣拿走。
她瞪着自己的好同学,嘴角扬起一抹过度温柔的微笑,手拿着书包的两角,就这么轻轻一抖“卡啷”一声巨响,一个光亮的平底锅掉落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支小巧的锅铲,几颗番茄在地上滚动,一包用塑胶袋包起来的米饭也掉落在一旁。
“你有立场说我吗?这位没带课本,却带了锅碗瓢盆跟食物来上课的同学咱们两个可是半斤八两。”葛薰衣的笑容过於甜蜜。
黎迷迭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今天吃番茄炒饭吗?”
被拆台的男生不情愿的点头。
莫愁顺手捡起一颗番茄,看着眼前的学生,“这又是怎么回事?哪个人来解释一下。”
“睦德立志要继承自家餐厅,所以现在正把握时间努力学习做菜,他不带便当,只带材料到学校来自行动手。”柯文其自动站出来,献宝似的把好同学的桌子抬到老师面前,面居然装满了各式调味罐,还有携带式简易瓦斯炉。“这就是我们班上的小厨房。”
“刚开始是好玩啦,但是日子一久就发现这样子带东西来学校煮也挺不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福利社卖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家里的人也没空帮我准备便当,再说,自从我替同学们开伙之后,大家的伙食费节省了不少。”林睦德极力想解释,一张脸涨得通红,转念一想,他又何必解释给她听,自己不是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吗?
多少有如凶神恶煞的老师,他都不放在眼里,依旧带着锅碗瓢盆在学校横行,有时候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说。问题是,在这个年轻女人的目光下,他就忍不住要申诉自己的无辜,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努力说明自己的动机,不希望君莫愁把他当成坏学生。
这个女人看上去娇娇小小的,又弱不禁风,更别说威严了,要不是教务主任出来证明她的身分,班上的学生根本不会相信她就是新导师。她是没什么分量没错,但是一接触到她的眼睛,就没有人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甚至是惹她生气。这个对新导师一向不假辞色的阖别班,对君莫愁是意外的友善,她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让人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相对的,也不希望她讨厌自己。
这群学生正陷入这种情绪中,很努力的解释自己的行为。
昊极则是在旁边静静看着一切。好几次他差点克制不住几乎要逸出唇畔的笑声,这些国中生让他想到自己年少轻狂的岁月。他也曾经经历这种成长的阶段,这些孩子跟他很像,因为过於早熟造成思想上的叛逆,无形中就不适合於眼前的教育制度,他们率性的选择自己的生活,但看在大人眼中,却像是无理取闹的反对每件事情。
他了解这种感受,学生不是一味的反对,只是那些制度真的不适合这些特异的孩子。他也经历过这些日子,而他选择逞凶斗狠来发泄自己的挫败感,在他国中时期,他可是邻近学校有名的狠角色。不过后来遇上一位男老师,他才乖乖的把械斗用的棍棒放下,重拾书本。连他都不敢想像,要是当初没有那位老师,现在的他大概就像莫愁所说的,成了个无恶不做的邪恶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