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整理完家里,她便将家中的牛羊带到村外草盛的地方放牧。
想到那个远在北京念书的未婚夫,她的脸不禁红起来,分别这些时日以来,她经常想起他,尤其是那段他们短暂相处的岁月。
为了不让自己差夫婿太多,她改变以前的想法,不再认为女子不应多读书,所以,她央求他教她识字,而他也很乐意担任这项工作,在他耐心教导下,原本对她而言象图画般的字,渐渐有了意义,虽然写字对她来说,还是相当吃力,但她只要一偷空,就会勤练,找了个大平盘盛满沙子,用筷子一笔一画慢慢学著写。
想起学写字的过程,她的脸更加配红,因为是书尧握著她的手,慢慢写出她的名字,那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手是怎么动的,记忆中全是他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感觉,以及他的臂膀碰触她时的触感……在那一刻她相信他有一点喜欢她了。
她猛地伸手蒙住脸,哎呀!真是愈想愈羞,连忙停止胡思乱想下去,再想,啥正事都干不了。
书尧离开后,负责教导她的工作便落在爷爷王光祖的身上,老爷爷很高兴收了君莲这个学生,因为她领悟力强,聪明又好问,这几个月教下来,使他相当有成就感,如今她已可背得三字经,及说得百家姓上所有的字,现正学习四书五经。
平常她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放牧牛羊,除了花时间在练字上,她也跟家中长工荣伯学骑马,甚至拿起猎枪学习射击,日子过得既充实又偷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想见的那个人,却在山的另一边,在一个对她而言有如天边远的城市。
“孙少女乃女乃!”有人唤她,一看原来是王家长工荣伯。
“荣伯,怎么啦?是不是家里有事?”她连忙问道。
“有点事,孙少爷来信了。”荣怕很开心的宣布道。
丙不其然,那张娇美的脸庞立刻亮了起来。
“真的?”君莲差点拔腿往家里奔去,不过看到那些牛、羊,想起她的工作……
“这儿有我帮你看著,你尽避回去吧!”他岂不明白小女孩的心理。
“荣伯,谢了!”
看著她矫捷窈窕的背影,荣伯老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呀!
一回到家,便看见爷爷、公婆全都聚在堂上,怛是气氛却不若往常接到书尧家书时的欢欣,反而有股沉重的气氛。
她睑上的笑容顿时不见,猜想著出了什么事?莫非书尧……莫名的恐慌立刻攫住她整个人。
“出了什么事?”各种可能性在她心中闪过,是不是他的病又发了?
郑氏讶异地抬起头,“你怎么跑回来,牛羊呢?”
“荣怕正帮我看著,我听说书尧有捎信回来……”她讷讷的低下头。
郑氏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王耀邦看著媳妇,眉头深锁,“没事,只是书尧信上说,过年不回家,说什么寒假有活动要忙。真是不像话,学校难道还比家里重要吗?过年是多大的事情,他居然敢不回家?”他重重的拍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
原来他没事……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她整个心又立刻沉了下来,他……不回家过年?她咬白了唇,看著地面。
郑氏摇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寒假也只有短短一个月,若是让他来回奔波,舟车劳顿的,怕他那身子会受不了……”做母亲的最关心的永远是孩子的身体。
王光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学校功课紧的话,也不勉强,可是……”他看向低头不语的君莲,“莲丫头,你不打紧吧?”
看到这位所敬爱的长者以了解的目光望著她,她差点哭出来,但仍强忍著失望,“没事的。”她轻轻说道。
其实她觉得旁徨无依,因为他是她和这个家唯一的连系,没有他,她根本无法在这个家立足……
稍晚,众人用过晚餐,君莲照往例,到书房接受王光祖的指导。
不过,今晚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全无平常那股热切,王光祖马上就察觉不对劲。
“丫头,还在为书尧的事烦心?”他放下书本,一针见血地问道。
“爷爷……”
“不用烦,虽然那孩子没回来,但他应该会照顾自己。”他安慰的说道。
她咬咬唇,然后鼓起勇气,将一直绕在她心中的心事问出来。“爷爷,今天书尧的信上……说什么?您可以念给我听听吗?”
他拿出信交给她。“与其我念,还不如你自已看,顺便也考一下自己,识得多少字?”
她像捧珍宝似的拿著那几张纸,吞口口水后,才仔细看著。书尧的字端正雄厚,使她阅读起来毫不费力,但因她所识的字有限,只能从一些字中推敲出整句话的意思。不过,大致明了他说自己很好,要家人不用挂念,并吩咐家人要多保重身体。
她看完之后,有些失望的还给爷爷,因为在这几张纸中──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想来……他不像她一样挂念著自己。
“他有叫全家人都保重身体,那也包括了你。”老人年长,马上猜出小媳妇失望的原因为何。
她温驯地点点头,但脸上表情仍是失望的。
“你别多心,这是给全家人的书信!信上总不能特别指出你吧!若老是这样,反而不妥喔!”老人家温言地开导她,“不过,若是他专门写一封给你那意义又不同罗!”
“是吗?那他为什么不写给我……”她急切的问道。
“那得要你先会写给他呀!”老人笑著说道。
这话立刻提醒了她,对呀!她怎么那样笨,都忘了。书尧还以为她只会认几个字难怪他不会写给她,反正她也看不懂。一想到这,她立刻豁然开朗,觉得心中好像射进一道光芒,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对!她要写封信给他,告诉他,和她通信没关系,她已经会写……不!现在当然还不是很会,但她会努力,将所有的字、词学会,然后写封信告诉他,她会读也会写了。
她微笑地望著爷爷,“我懂了,谢谢爷爷,我会尽快的学会读书写字,然后写信告诉他。”
王光祖赞许的点点头,果然孺子可救,一点就通。“很好,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下去了吗?”
“可以!”君莲精神勃勃的答道。
☆☆☆
自此君莲比往常更加用功学习除了努力背书识字,对於书中内容也开始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和王光祖讨论、交换心得,对於这么聪明好学的小孙媳妇,王光祖是愈教愈得意。
这天郑氏像发现什么大事,突然慌了起来。“糟了!差点忘了,书尧冬衣带不够呀!北平的冬天那样啥他那薄弱的身子,怎么撑得住?”
王耀邦瞪著妻子,“他去年不是有带些冬天衣物过去?”
“他这次回来不是曾说去年带去的衣服,有不少被弄坏。”
“怎么弄坏的?”
“这我怎么知道?”郑氏白了丈夫一眼,横竖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哪知道其实书尧是将衣服都捐给了那些流亡学生。
“那这下该怎么办?”一想到儿子有可能挨寒受冻,王耀邦也不禁慌了起来。
王光祖沉吟了一下,“那就叫荣伯送些冬衣到北平给那孩子,顺便给他带些进补的东西,以补偿他无法回家过年的遗憾。”
“对!就这么著。”王耀邦向来对他爹的话言听计从,立刻连声答应。
郑氏想了一下,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事不宜迟,她立刻到书尧的房间,准备收拾几套衣物—好叫荣伯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