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邦可是对这个媳妇满意极了,直夸她人品好,又懂事。连一向不轻易夸人的王光祖,也对这个孙媳妇赞不绝口,直道她的家教好。
书尧皱著眉,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直没说话,观看孙子神色的王光祖开口了。“孩子,你有话就直说,这儿没外人。”
书尧回头看了君莲一眼,很明显的,他仍将她视为外人,这使她有种被刺伤的感觉,虽然她的心里很难过,但她仍仰起脸,以平静的表情回视他,她没打算以“外人”的身分退场,她要留下来听这件和她绝到有关系的事。
“你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也得在你媳妇面前说清楚,毕竟她已拜过王家列祖列宗,算是正式进了我们王家门。”王光祖慢慢地说道。他把人向来公正,明事理,这也是全镇的人尊重他的原因。
书尧望著父母,突然犹豫起来。
他该如何告诉他们,现在时代已经不同,父母之命决定儿女亲事已经不可行,现在讲的是自由恋爱……他很清楚,一旦说出这些,势必会引发一场大风暴,在这封闭的山村中,他们怎么可能像他一样,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西方世界传过来的思想?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会斥为妖言惑众吧!
最后,他换一种说法,“爷爷、爹、娘,孩儿是觉得,目前毕业未完,事业未创,成亲……实在太早了,何况!君莲也不过十五……”
三位长辈闻言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等小事,“这有什么关系?学校可以不用去念了,书念到这个样子,已经够了。”王耀邦不以为意的说道。在他看来!北大只不过是另一个学堂罢了,再教也不过就是那些孔夫子、四书五经之类的。
“你爹说的是,咱们王家这么一大片产业,你还嫌不够,养你家小一辈子都绰绰有馀,这些哪轮到你烦心,何况君莲也不算小,我十七岁便生了你。”郑氏微笑道。
书尧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孩儿不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进了北大之后,才发现以前所学太少了,所以孩儿还想继续念下去,若要忙于课业的话……实在无法分神照顾妻子……”
王光祖定定望著他一会,然后转过头和儿子、媳妇说道:“这孩子顾虑的也没错,当初也没打算那样快让他成亲的。”
“还不是为了要冲喜治病……”
“但现在都已经……”王耀邦抓著头,总不能儿子一病好,就把君莲一脚踢出去。
王光祖沉思了一下,“我看他俩尚未圆房,就让圆房的日子缓缓,直到书尧学成回来,再择一吉日,让他俩再正式拜堂圆房,你看如何?”
既是大家长做出的提议,焉有不从之理,仔细想来,这倒也是两全之法,既不影响书尧的课业,他们也多个媳妇陪在身旁。
“爹这办法极是,我看就这么著,君莲既已过了门,就是我王家的人,若书尧不想那么早圆房,就缓一缓,何况书尧的身子也还虚……”王耀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妻子推了一把,提醒他可别口无遮拦。
他脸立刻红起来,乾咳几声。
王光祖望向孙子,“孩子,觉得如何,这样可以吗?”
本来想要推拒这门亲事,怎么现在……他转过头望向君莲,一见著那双晶亮乌黑的眸子,不禁令他呆愣了一会,他垂下眼,回过头,“就这么著。”
☆☆☆
稍晚,君莲和书尧一同回到他们的房间,一进门,君莲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你不用这么急。”他唤住她,“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回北京去上课,这房间就留给你用。”
她低下头,过了会才开口,“你刚刚在堂上所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啊?”他没料到她竟会这样问。
她抬起头看著他,虽不想承认,但横看竖看,她这个夫婿的确和其他庄稼汉不同,线条较纤细,五官也很俊美,再加上这些时日在她细心调养下,整个人健壮了不少,教人看了欢喜。虽称不上骄傲,但仍暗喜,自已的夫婿竟是这般的好看。
“不想成亲的理由。”她轻声问道。年纪虽小,但在姊姊的教导下,倒也不会不明事理。
书尧沉默无语。
“若你是嫌我不好,尽避明说,我会明白,我会改的。”她急切的说道,
“这……”他摇摇头,“不!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觉得……”他来回地在房间踱步,“这门从小就订的亲事,其实对你、对我都很不公平……”
鲍平?婚事需要什么公平,怎么他意说她愈糊涂。
“你懂不懂?”他踱到她面前。
“不懂。”
他用力抓头。“该死……我怎么能指望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懂呢?”
她闻言畏缩了一下,在他的眼中,她真如此无知?
“我问你……若我真死了,你要为我守一辈子寡吗?”他猛地抓住她两条臂膀问道。
她垂下眼,“……是的,我会。”她轻声说道,从小听多了忠孝节义、贞洁烈女的故事,再加上姊代母职,不断地告诉她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的道理,她自然耳濡目染,奉为不悖之真理。
“那你会心甘情愿吗?终生陪著一个坟墓,独守空闺?”他有些失控地大叫道。明知她没错,明知她只是个保守、将祖训奉篇真理的乡下女子,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因无奈及心焦所产生的怒气。
君莲被他的音量吓得倒退好几步,惊惺地看著他,嗫嚅地道:“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个样子,难道他对他们的婚事这么不满吗?是因为他讨厌她吗?
书尧望著那张小脸,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从来就不忍伤人,何况是面对这么一个纯真的少女。
如果,他从未接触到那些新东西、新思想,他或许就会乖乖地认命,在此和从小就订了亲的她生活一辈子,养儿育女。但是既然让他接触了,那些新知识就像鸦片一样,让人不知不觉著迷,想不断吸收,破除一切旧东西,创造新中国。
他颓然地叹口气,“算了!再说下去也枉然。”不想再谈下去,“我肚子饿了,可不可以为我下碗清面?”他露出温和的表情说道。
太好了,总算有其他事可做,她怕死他继续谈论关於他们的婚事,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早帮你下好了,我再去热一下。”说完后,她快速走出房间由於动作太快,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回头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一笑,便快步离开。
看著她窈窕的身影,他重重地叹一口气,其实君莲不仅貌好、勤快,而且有个性,有妻如此,倒也无啥可挑剔,只是他极渴望拥有沈三白和王芸芸之间那般闺房乐趣,可以一同谈诗说词,而他希望君莲也能同他如此,谈诗、该词、谈科学、谈亚里斯多德、谈罗素……等等。
不过现在君莲大字也不识一个,这样想法或诈是种苛求吧!
第二章
北大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书尧早早便辞别了家中长辈和……妻子,从都儿岭下来,搭车换船的回到北京城去。
一进校门,就看见大家正热闹滚滚的迎接新生,走进此,便觉得全世界的知识都聚集在此,取之不竭。
走过社团摊位,见到每个人都卯足劲,使出浑身解数,以吸引新生的青睐,那景象著实教人发噱,走过“真言社”时,有人唤著地的名字,是他同班同学吴忠义。
“书尧,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忠义亲热的揽住他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