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双成红了脸。“我心里已经不自在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再这样我可要先走人了!”
“别别别……”见她害臊了,子虚忍着笑不住安抚:“是我说错了,你双双姑娘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看在你表弟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
说到天定,她也不免有些发急。
“见或不见,也该透个信,怎么这大半天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耐心点吧,孙府深宅大院的,也不知有几个厅,谁知道孙大少在哪里宴客?看门的小子好歹别迷了路,他能把斗笠平平安安交到孙大少手里,就算不负所托了。”
才说着,府门大开,门后两排人整整齐齐执灯侍候,几个女婢簇拥,当中为首一人,目如朗星,脸如冠玉,正是孙大少。
孙大少看着他俩,一阵朗笑:“子大夫,双姑娘,真是稀客、稀客!”
子虚微笑着一揖为礼:“大少亲迎,真是不敢当。”
双成已忍不住开口:“公子府上宴客,我也不敢多打扰。实不相瞒,今日宋此是有事想公子相帮……”
子虚苦笑着:“你也太不委婉了吧?”孙大少却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双双姑娘快人快语,倒可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虚套。既然有事相托,孙某敢不效力?只是此间不是说话处,还是请两位入内一谈吧。”
他又唤:“情儿。”
孙大少身后一名柳眉杏目的女子轻声相应。
“贵客到,设宴雁来轩。”
情儿温温婉婉地领命而去。孙大少带着他俩穿门过户四处游逛了一番,只见雕梁画栋,一派珠光宝气,月台花榭,山水楼阁,无一不显出富贵奢华,就像在对来客展现主人家的气派一样。
双成也叹为观止。“孙公子府邸,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见识到什么叫作人间富贵了。”
孙大少却笑了笑。“此地风俗惯竞奢华,我虽不以为念,却也不免俗。姑娘别肚里暗笑我鄙陋才好。”
转过一道九曲朱栏,到了雁来轩。雁来轩倒是个雅致的所在,四周花木丛生,晚风徐徐,幽香盈室。人内一看,地方敞阔,四面轩窗都已打开,桌上责着几道精致的菜肴和酒具,显然是那位伶俐的情儿姑娘亲手安排。
三人人座,情儿笑盈盈地侍立一旁斟酒布菜,殷殷款待。
孙大少举杯敬酒,笑道:“这雁来轩是我最爱的处所,可惜现在时节不对;若秋日来此,桂花盛开,在轩中食蟹赏桂,饮酒联句,才更快意哪!初春时候没有桂花,好在风景还是不错,两位将就着赏玩吧。”
双成再迟钝也看出孙大少有点不同了,他变得又客气又小心,正正经经的,和下午初见时的嚣张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噗啡一笑!“这么客套,可不像孙大少爷了。”
孙大少闻言一叹,这一叹,总算又回复了一点放荡率性的味道。
“那有什么办法?今天的事不晓得是哪个嘴碎的下人说给我母亲听了,我才回来,她老人家就训了我一顿,若不是今晚宴客,只怕我现在还在堂前跪祖宗哩!这顿教训实在不轻,以后就是跟天借胆,我也不敢再惹你双双姑娘了。”
这番话听得她又吃惊又好笑,想到孙大少二十五、六岁的人罚跪在堂前的样子就绝倒。惊讶之馀,对孙老夫人也不自觉涌起一股敬佩与好奇。
情儿一直安静地侍立一旁,看见孙大少唉声叹气的样子,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其实,老夫人也是为公子爷好……”
一语未完,孙大少竟一把拉她人怀,笑问:“那你呢?你为不为我好?”
情儿一张粉脸羞得通红,嘤咛一声,挣月兑孙大少的怀抱跑了出去。
孙大少还笑吟吟地对着她的背影高喊:“好情儿,给我们弄点董仁茶来!”
看得双成目瞪口呆!这孙大少也算得上极大胆了,居然当着她和子虚的面与情儿调情,事后还脸不红气不喘,活像没事儿一样,真难为了情儿。
子虚大概也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有点脸红。“我说孙太少爷,你老是这么跟情儿姑娘闹,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孙大少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可巧了,每次我欺负她都让你看见。不过,你就是叫我改我也改不了;她的反应实在很有意思,所以我才乐此不疲。哪天不欺负她一下,我吃饭喝酒都会觉得没味道。”
啧!真是有够恶劣!
双成忍不住挖苦他:“连情儿这样的好姑娘你都欺负,小心哪天她受不了了,也去找老夫人告状,到时看你两个膝盖顶不顶得住这一顿跪。”
孙大少横她一眼。“是你我就不敢说,情儿的话嘛,她是绝不忍心看我被罚的。就拿今日来说,跪得腰酸腿麻,她还红着眼睛陪我跪哩。”
双成口不饶人:“是啊,结果你还老欺负她,真枉费她对你好了。”
孙大少干笑两声,把酒吞了。“敢情你们俩今天是特地来为情儿打抱不平的?”
这话倒提醒了他们,子虚掏出那纸帖子,递到孙大少眼前。
“我们是为了这事束盂邢策才来找你帮忙的。大少惯见风浪,可否赐教一二?”
孙大少打开字帖看了一回,嗤之以鼻:“三流货色!”再一看落款。“嗯?金陵李永年?”
他眯起了眼。“怪不得今晚大宴他推三阻四地不肯到,好小子,原来是在自己家里开起桌来了!”
他又瞟了双成一眼。“押走你表弟,就为了逼你赴宴?啧啧啧,这个李永年,连我都不好意思做的事,他居然敢蛮着干?”
听这口气,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鄙夷,未了,他揉碎了那张帖子。
“李永年这家伙还不够格要我出去教训他。不过近来闲得发慌,总得找个对手消磨一下时间……”
孙大少双目中闪动着促狭的光芒。“就陪他玩玩吧。”
子虚笑着一揖。“多谢了。”
孙大少潇洒挥手。“说什么谢不谢,我不过是自己图好玩罢了。你们且在此坐会儿,等我家中客散,再同去李家讨人。我先到前面应酬应酬,情儿要是来了,别放她走,就说前面不用她侍候了,让她在这陪你们。”
孙大少前脚刚走,情儿就捧着茶盘进来了。一进门只看见他俩,不免诧异。
双成一笑。“你家公子到前厅会容去了。”
情儿看着手上的宪仁茶,妙目中闪过一丝无奈,但随即含笑相对。
“公子既不在,就让情儿侍候两位用茶吧。这董仁茶是情儿才刚吩咐厨房煎制的,热热地喝上一碗,最是补气宁神。”
她口中招呼,一面斟上两碗茶,端端正正摆在两人面前,神态是那么从容淡定。
“子大夫用茶,双姑娘用茶。”
双成笑问:“你不赶紧到前厅去?”
情儿愕了一下,略略偏头微笑问道:“为什么呢?”
“孙大少会客,你不去前头帮着,不怕他骂你懒?”
情儿露齿一笑。“双姑娘说笑了,情儿若是把两位留在此,公子才该骂我没分寸呢。两位是公子的贵宾,比起前边的侍候,公子一定宁愿情儿在此陪伴两位。情儿跟着公子多年了,不会连公子这点心意都体会不出的。”
一番话听得双成忍不住称赞:“你和孙大少真是心有灵犀!”
她再想想自己在王母娘娘跟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情儿的程度,不免惭愧万分。
听见双成的赞言,情儿还是笑得温婉柔顺。“这不过是本分。”
长坐无聊,三人索性攀谈起来。情儿听了天定的事,颇感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