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会这么巧又碰面了!”
“难讲哩,日子还长着,哪能保证没有再碰头的时候?”
“哼,”她瞪着天定。“到时我就把你这个表弟朝他怀里一推,自己拔腿跑了,岂不省事?”
天定一叹。“拿我当挡箭牌?双成姐对我还真不错!”
她也忍不住笑。“这个做法本就一石二鸟——一来我逃出生天,二来,只怕他还得到易牙居摆酒替你压惊呢,你岂不惬意?”
天定失笑。“他对着我喝酒有什么趣味?”
“难讲哩,”她故意模仿天定的口气:“我的天定表弟清秀又机灵,口齿也伶俐,听你说话比听人说书还过瘾,说不定孙大少一见之下舍不得放,就把你抓走了。”
“这可奇了,他抓我做什么?带在身边嫌累赘,放在家里又费粮食……嗯,说来说去哪比得上我的双双表姐啁,如花似玉的绝世佳人,孙大少光是对着你就保证连饭都不用吃了。”
天定说着说着,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
双成一瞪眼!“鬼扯!人哪有不吃饭的!”
“不是说‘秀色可餐’吗?他光是看着你,就给秀色撑死了,哪还用得着吃饭?”
她的脸都胀红了,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牙笑骂:“你这鬼灵精,一张嘴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周老丈也笑着摇头。“这个天定,愈来愈会淘气使坏了!”
天定可也算是见风转舵的高手了,立刻腻着周老丈:“我不过是和双成姐说笑罢了,爷爷只管放心,天定在人前一向是很乖很乖的。”
子虚一直微笑着不发一语,这时忽道:“天色不早,好像该准备作饭了。”
“作饭?好畦!”天定眉开眼笑。
“咦?天定该早就饱了嘛,”子虚故作惊异。“可以不用吃了。”
天定抗议:“哪里有!”
“不是说‘食言而肥’吗?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光吃那些话只怕就要肥得走不动了,哪还用得着吃饭?”
天定当场呆掉,双成和周老丈则肠子都快笑断了。
原来子虚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边揉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边忍住笑拍拍天定的肩。
“哎呀呀,现世报真是来得快!”
轮到天定瞪人了。“哼,子虚哥偏心,净是帮着你欺负我!”
看他闹起别扭来,双成忙笑着搂住他。
“还说呢,刚才可不知是谁欺负谁;你子虚哥不过是和你闹着玩儿,难道你真的不高兴啦?”
子虚也笑着插口:“我只是开个玩笑就说我偏心?莫忘记每回不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都没忘了你一份。”
天定抬起眼来。“你说的哦,子虚哥,那么待会儿晚饭我要多添几碗。”
“那有什么问题!”子虚忍着笑。“不过作饭烧菜麻烦得很,你可得一起来帮忙。”
“好,我和双成姐都来帮你忙!”
双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去张罗吃食了。
两人跟着子虚到灶下,帮着生火、淘米、洗菜、备料、补盘,她从没弄过,样样新鲜,热心得不得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当她将最后一盘菜安安稳稳端上桌,大功告成时,望着一桌子喷香好菜,心里实在充满了成就感——虽然掌厨的是子虚。
她揉揉自己脖颈,松了松肩膀,笑着对子虚说:“忙完了才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呢,但是看着这桌菜,真有种不枉一番辛苦的心情。”
子虚正打发天定去找周老丈来用饭,听她如此说,也笑道:“我每回作完饭也会有这种感觉。可惜自己秉性疏懒,虽善做,却不耐烦做,所以一个月倒很少开伙过两次。”
双成心念一动!“莫非你还懂得辟谷长生之道?”
相识不过两日,但子虚给她的感觉除了脾气温吞水磨之外,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他懂得实在太多,这很令人怀疑他的身分。
岂料子虚只淡淡一笑。“你也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只不过一介凡夫,所追求的也只是一日两餐,无灾无祸罢了,又能懂什么长生妙法?我又不做神仙。”
“但是你可以半月不食,这可不是一个凡夫可能有的能耐。”她不死心地追究,自觉一针见血。
子虚叹着气。“你还真是好奇;这说穿了也不奇怪,道理其实很简单:反正不觉得饿,自然就不吃了。”
说了等于没说嘛,偏偏这话又挑不出毛病,他既不肯多作解释,她也拿他没办法。”
看来再在这事上歪缠下去也是没趣,双成索性换个话题,笑道:“你一个月开伙不过两次,我才来了两天就全遇上了。看来想等你大师传下厨,至少得伸长脖子再盼一个月,我真是福薄。”
子虚见她不再追问,松了口气之馀,爽快答应:“只要你喜欢,一年之内,我天天烧菜给你吃。”
哟,真是意外惊喜!
“这么说来我就先谢你啦!”她夸张地朝他做了个揖,又问:“说真的,你这手厨艺到底是跟谁学的?”
“教我厨艺的人已经去世多时了,”子虚无限感叹:“师传他老人家于权、利二字未免看得太重,为了承欢主上,竟亲烹稚儿以献,我也因此事离他老人家而去……不过,撇开此事不谈,老人家对我倒一直是很好的。”
双成听得张口结舌,还想追问,子虚却忽地脸色大变,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可恨她偏偏猜不出来!正在努力细想之际,子虚又已回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情。
“天定和周老丈怎么那么慢,菜都快凉了。”他顾左右而言它:“我们去找找他们吧。”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他们才提着灯要去找人,只见周老丈笑咪咪缓步行来,手上还提着鱼篓。”老丈,”双成轻唤:“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定呢?”
“天定?”周老丈一脸诧异。“我在水边垂钓,并没有看见天定啊。”
“不会吧?天定去找你开饭,你们应该……啊!”
她话未完,三人同时脸色大变。
天定到底哪里去了?
“我看先在附近找找好了。”子虚安慰着周老丈:“天定或许贪玩,一时就忘了时间……”
周老丈苦着脸。“天定从来也不是贪玩忘事的孩儿,他说来找我,就一定是来找我,可我却没见着他……天哪!”
他颤声问:“该不是为了找我,天晚了看不清,一个失足跌到水里去了!”
周老丈光想着就已摇摇欲坠快要昏倒,子虚忙扶住他。
“老丈别担这心,天定打小住在这里,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莫愁湖在哪里呢。只怕还是玩得忘了时,结果天一黑就看不到路回家。我看还是先分头找找再说吧。”
子虚将油灯一递,周老丈接过灯便急急往来时路寻去了。
周老丈一走,她便俏问:“你真的相信天定是玩得忘了回家?”
子虚皱着眉头。“绝对不是。周老丈也说了,天定可不是贪玩忘事的孩子。况且今日是我烧的菜,他那期待样儿你也看见了,又怎么可能玩得忘了?我就怕他奠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回不了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找吧。”
糟糕的是,三人找了一个时辰有馀,四周围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仍是牛点踪迹也无,天定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
又急、又累,他们终究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地回到桃树下,周老老丈几乎已面如死灰。
“怎么办,天定他……”他哽咽得不能成声。“我们是不是该报官?”
“就算报官……咦?”
子虚一伸手,自桃树干上揭下一件事物,灯下细看,居然是一纸书帖,三人眼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