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毫无动静,彤弓大惊,生怕亦晴出了什么事,她敲得更急。
“亦晴!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亦晴!”
一会儿后,门徐徐开启,一具近似空壳的躯体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肿的双眼,颓然的神色,茫茫不知何所至的心伤,覆盖她全身。
“亦晴,你怎么了?”彤弓吓了一跳,攫住她上臂,忙问道。
但见唐亦晴吐出话语,缥缈般虚无。
“他不要我……他不认我……为什么?他不信任我吗?”
“等、等,他……他是谁?”彤弓如坠五里雾。
唐亦晴没有正面回答,只抓住彤弓衣襟,哭倒她怀中。
“我告诉他了……『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他怎么不相信我呢?”
彤弓与言嘉圆睁双眼,面面相觑。
“莫非……妳是指妳的未婚夫--袁之宾?”彤弓猜测。
春晨则傻呼呼地看着三人古怪的表情,尤其听到未婚夫一词时,大大地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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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设法打发走春晨,而彤弓好不容易安抚了许久,唐亦晴才稍稍恢复理智。
“你确定是他?没认错人?”彤弓正襟危坐,严色问着唐亦晴。
她哽咽地答道:“他是我相处了十五、六年的青梅竹马,我岂会认不得他?”
彤弓眉心拢聚。“那他是什么意思?干嘛要装作不认识你呢?”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言嘉发出较为中肯的答案。
“我看该不会打算功成名就后,弃亦晴于不顾吧!”彤弓悻悻然说道。
唐亦晴面色沉重,手不自觉搤紧了帕巾。
言嘉见状,连忙缓和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咱们就别妄加臆度了。”
“无论如何,”彤弓倏地起身,义正辞严地。“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假使那个袁之宾真敢做出这种抛妻的行为,我绝不会饶过他。”
彤弓握实拳头,一副随时准备修理人的模样。言嘉莫可奈何,推着彤弓出房。
“做什么?”
“如你所言,袁之宾作为的前因后果我们都不甚了解,你贸然在亦晴面前说三道四,不是徒增她的痛苦吗?”
“我是为她抱不平!”彤弓瞟瞟关上的房门,长吁而叹。“她持刀谋刺我、被迫下嫁于我,皆是为了那个袁之宾。她曾经说过深爱他的一言一语,我迄今还历历如绘。你说,我能容许袁之宾背叛她吗?”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言嘉做了最坏的假设。
“难道时空的间隔真无法维持一段挚爱?”彤弓望着他,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因人而异吧!”
“如果是你呢?”
“你觉得呢?”言嘉不认为彤弓不懂他的心。
“倘若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依旧是这样的关系;倘若我们必须分隔两地,你仍然会爱我如昔?”其实,彤弓与唐亦晴一样,都怀着一颗忐忑惶恐的心。
“我以为你应该最明白。”言嘉拥住她,牢牢的双手仿佛在诉说他誓言的真实性与恒久性。“时空的阻隔若是我变心的因素,现在你不会在我怀里。彤弓,这一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你一般铭刻在我心版,千山万水,千年万载,我不可能再爱上你以外的人。”
盈在彤弓眼里的是忻悦的感动,她任泪水滑落,一字一句地回应:
“这些话我也给你,除你以外,地上我再无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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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与彤弓在会馆前东张西望着。
“你认为他会住在这里?”彤弓问道。
“参加乡试或会试者,大部分都住于会馆,从这里着手应该比较容易。”
“可是我们又没有见过他,不晓得他长什么模样,从何找起?”
“是你不让亦晴知道我们要来找她的未婚夫的,如果她在,这层困难不就解决了?”言嘉瞥了她一记,说道。
“别开玩笑了,天晓得那姓袁的又会说出什么残忍话语,我可不想让亦晴再受到伤害。”昨晚亦晴的憔悴样,整夜失眠,彤弓看了着实心疼。
言嘉温柔地笑了,彤弓的心肠他是明白的。
正说话问,会馆里走出一名少年,彤弓叫住他。
“这位公子,请留步。”
少年回头。“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会馆这儿有一位名叫袁之宾的人吗?”彤弓十分客气地询问。
“你是说袁大哥啊!没错,他就住在这里,他可是此次南京乡试的解元呢!”
“也就是说,他应该会在此待到明年二月参加会试啰?”彤弓探道。
“当然啦!”少年豪爽点头道。“对了,二位是他的什么人?找他有何事?”
言嘉微笑,寻了个正当理由。
“我们是他在江西的故友,此番前来南京游玩,知道他正住此地,因此特来过访。”
“他乡遇故知,袁大哥肯定相当高兴。说真的,认识袁大哥后,鲜少见他开怀,你们一来,他应该多少会高兴点。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那就劳烦了。”言嘉有礼地躬身。
二人随少年入会馆,数步路之后,一转弯,即是袁之宾的房间。
“袁大哥,有您的朋友来访。”少年敲门喊道。
“朋友?”一名男子面带疑惑启门,瞧见彤弓与言嘉之际,脸色大变。
彤弓和言嘉则觉此人似曾相识,拚命在脑海里搜寻。
“啊!”彤弓惊叫。“靖安卖字画的书生!”
“原来你就是袁之宾。”言嘉的记忆也唤起了。
“你、你们不是旧识吗?”领路的少年被他们三人的模样弄胡涂了。
彤弓顾不得他人注目,上前就拎紧袁之宾的衣襟。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认亦晴?”
“彤弓,冷静点!”言嘉拉回她。
彤弓瞪着袁之宾,他愁肠百结,垂下眼来。
半晌,他手一指引,忧忧请道:“二位,请进。”
“袁大哥……”少年见场面似乎不太对劲,担心袁之宾的安危,因此开口想阻止。
袁之宾懂得他的用意。“没关系,我们有些事情要谈。”
他阖上门,深吸口气,转向彤弓、言嘉。
“二位,好久不见了。”
彤弓扁扁嘴,不愿寒喧;言嘉较有礼貌,颔首笑道:“恭喜你,考上了解元。”
“这……没有什么。”袁之宾依然愁眉,对着眼前仅有一面之缘,其中之一还是自己深爱女人的夫婿,他实在不知该展现什么表情。
“当然没有什么。”彤弓当场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浇下。“乡试通过不过是名举人而已。”
“彤弓!”言嘉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口下留情。
彤弓扁起嘴,闷气丛生。
言嘉脾气温和,容易原谅人,不过她可没这么好打发。
“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情吗?”
谈到正题,彤弓“啪”一声拍击桌面,袁之宾顿时吓到。
“我问你,你有个未婚妻名叫唐亦晴,她和你自小青梅竹马,是吧?”
袁之宾不明白彤弓为何知晓此事,更不懂她想质疑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他与亦晴之间……
“白少爷,我与唐家小姐,不,现在应该改口为白夫人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以前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认识时间长了点,但我和她绝对没有什么。”
闻言,彤弓火上心头。
“什么叫没什么?十几年的情谊,你一句话倒撇得干净!你晓不晓得亦晴多伤心,她是用什么心情在等待,你了解吗?”
沉痛与疑惑同时袭上袁之宾的心房。
亦晴当初留的诗句、她的心情,他怎么可能忘得了?每忆起一次,侵蚀就扩深一层。无力挽回的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不辜负她的期望。
所以他才会来到南京,打算破釜沉舟,务要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