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应该也明白,你的未婚夫可能会就此认定你的身分,因而却步,就算你依然是清白之身。”
唐亦晴仰头叹息。“或许这是上天给我们俩的考验。对我而言,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只爱他一人。”
“他非常幸福,有妳在守候他。”
“你和彤弓不也是吗?互相守候。”唐亦晴漾笑的黑眸蕴藏打探的意味。
言嘉先是呆楞住,随即尴尬地顾盼左右。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感情,我和彤弓是打小认识的朋友,怎么能与你们比拟?”
“只是朋友?”唐亦晴细细搜寻他的神情。
“是的。”言嘉试着表现最诚实的笑容。
“喔!”唐亦晴点点头,似是释然,然而却遏止不了她内心无尽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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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高升。
唐亦晴坐在房里看着正更衣欲就寝的彤弓,神情陷入思考中。
“你发什么楞?从刚才开始就这样。”宽衣完毕,彤弓推了唐亦晴一把。
“彤弓,我问你。”唐亦晴认真地凑近彤弓。“你对言嘉有什么感觉?”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彤弓不以为意地爬上床,拉开棉被。“我们是朋友,会有什么感觉?”
“是这样子的吗……”唐亦晴忖度着。
不知为何,彤弓和言嘉总悬在她心头。他人的感情事照理自己没有资格睬管,可是眼看着这两个活生生的人,交织于如此扑朔迷离的情感里,好奇心旺盛的她不弄个明白实在不甘愿。
依他们两人的表现,说他们是单纯的朋友她就是难以释怀。
“可是他是你的随侍,主仆之间的距离不是该明确吗?如此以朋友相交,不会乱了本有的礼纪法分?”唐亦晴步步为营,务要套出彤弓的真心话。
彤弓皱眉斜睨着她。“人的情感不比礼纪法分重要吗?”
唐亦晴注视半坐于床的彤弓,后者表情真诚之至,无以名状。
“言嘉他是我这一生不可或缺的朋友,八年多来,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的喜怒哀乐,他都愿意一同分享负担,我没有听他埋怨过、不满过。他总是能够知晓我的心思,在我做出决定前给我意见。但他从不左右我,只默默守着,在我跌倒或喜乐时……伴随我。你说,我们之间,谁该为主、谁该为仆呢?身分是人为的,它永远敌不过人们真挚的情分。”
“所以你非常珍惜言嘉这个朋友?”唐亦晴心想,彤弓自己都未察觉,她溢于言表那股炽烈的情感,已经超乎一个身为朋友的纯粹。
“废话!”彤弓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朋友有一天可能会离你而去?”
彤弓不解地望着唐亦晴,晶亮的双眸却仿佛早预料到答案。
“我的意思是,言嘉终究会娶妻,生子,会拥有属于他的家庭生活,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身旁。”唐亦晴将话明白说出。
彤弓霎时心大窒,然而俯仰间她扫去脸上的阴霾,故作轻松说道:“那很好,他成亲时我一定会送个大大的扁额,上面题着『鹣鲽情深』。好了,我困了,不跟你多说。”
彤弓打个大哈欠,躺卧,不多时即入梦乡。但是她胸口那抹沉窒,却渐次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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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平安顺遂里前进,唐亦晴温婉贤淑的形象博得大伙的喜爱,与彤弓这对虚凰假凤也扮演得愈来愈精湛,不知情的人们,只道白府出了对羡煞众人的恩爱夫妻。
于是自然而然,围绕于彤弓周遭的流言蜚语不复出现,几乎无人再将她视为女儿家。
一日,彤弓打算出外溜达,却四处寻不着言嘉。来到后园,碰巧见一老妇兴高采烈走进后门来。
那圆滚滚的福相,彤弓认得,正是宜丰县最有名的媒婆惜。
她来这儿干啥?莫非又来说亲?上次莫尧皇的婚事就是由她牵成,难道她这次的对象是……三姊?
彤弓焦急上前,不具善意地粗声问道:“媒婆惜,你今儿个来干嘛?不会是来说媒吧?”
“哎唷!小少爷,近来气色不错!也难怪,娶了位如意娇妻,怎不春风得意?”媒婆惜小到看不见的笑眼使着眼色暗示道,肥胖的身躯跟着就靠上彤弓。
彤弓受不了地拉开距离。每次与她讲话头就不由自主发痛,言不及义、不着重点是原因之一,最麻烦的是,她擅长将事情模糊焦点,并且扯到天高地远。
但奇怪的很,她居然可以荣登宜丰县媒婆界的第一把交椅。
“我问你来白府有何贵干,你还未回答我。”彤弓不得不再问一遍。
“你瞧见骆老头了吗?”又是个不着边际的答案。
“我说你,该不会来为我三姊说媒的吧?”如果是的话,她肯定一脚轰她出门。
大姊、二姊都已离家门了,她岂能让三姊也远去?更何况,这家伙介绍的亲事未必能使三姊幸福。
媒婆借疑惑地盯着彤弓,终于正面答道:“关三小姐什么事?我今日是来会会骆老头,谈谈言嘉的亲事。”
心窝宛若被狠狠槌击,彤弓怔立半晌,随后才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言嘉的……婚事?”
“是啊!言嘉也老大不小,是该论及婚嫁了。他不是跟你同年吗?你都有妻室,他当然也是时候了。”
“他自己要求的?”
“唉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要不要求的?言嘉是个好男人,多少姑娘家争着要呢……”
媒婆惜接下来说了什么,彤弓完全没有印象。她茫然地任脚步游移,胸口原本的沉窒转换成隐隐作痛,而且随着脚程的添增,那痛愈加明显,甚至逐渐侵蚀她纷乱的思绪。
为什么?她是言嘉的好朋友啊!言嘉若能觅得一段佳美姻缘,她应该是最为他开心的人才对。为何她搜索不到一点欣喜的影子?
一剎那,唐亦晴曾经的话语浮现她脑海--
言嘉终究会娶妻、生子,会拥有属于他的家庭生活,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身旁。
言嘉会有妻室……他们会伉俪情深……会相携走过他们的人生……
彤弓倏地止步,眼界所及竟是一片模糊。
有人可以为她解答吗?为什么泪水不听使唤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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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抬头望着树上的木屋。从骆爷爷为他们搭建迄今,风吹雨打的痕迹犹在,但巩固如昔。
他伶俐地爬上树,映入眼帘的是凝望远方的彤弓,表情如同飘散灵魂的空壳。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言嘉走近她,奇怪于她的模样。
彤弓竖起全身的防卫本能,尽可能回避言嘉投注而来的眼神。
“我在欣赏风景,想一个人静一静。”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厘清自己的感觉……她对言嘉真正的感觉……
“妳有心事。”肯定句,非疑问。
“我能有什么心事?”彤弓带笑含混过去。“不过想让脑子多动一动,免于生锈。”
“那我陪你,反正你本来不是在找我吗?”言嘉顺势坐下,彤弓的样子让他相当不放心。
“我说过了我想要一个人,假如你要在这里,那我走。”彤弓衔着自己也不懂的愠怒起身,却叫言嘉一手抓住,不小心跌入他怀里。
时间仿佛凝结在两人的相视中,直到在彼此的瞳眸里望见自己的身影。
彤弓仓皇逃开,拊在心口的手明显感到起伏。
“对、对不起。”言嘉道歉。对于彤弓的动作,一股受伤感浮漾他体内,他没想到彤弓这么讨厌接触他。
“这个地方就让给你。”彤弓根本不留给言嘉回答的机会,正眼瞧也不瞧他,仓卒爬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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