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来不及解释,莫尧皇手一拉,华儿整个人贴向他的胸怀,四片唇瓣霎时相触。他狂热地索求,她忘了拒绝。
熟悉啊!熟悉!她的唇、她的身体,在莫尧皇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感觉。
吻,在两人依依不舍下结束。
“女人想和我在一起,不是贪求我的外貌,就是我的钱财,你也一样吧?这个吻算是我赏给你的,如何?不错吧?”莫尧皇铁著心,说出这些违心之论。
不能相信……十几年来他所禀持的原则,不是用来给她破坏的。
然而,若非动摇,为何心头不是坚定,而是沉沉的恨意——对于自己的恨……“外貌?钱财?”华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颤抖地远离床铺,使尽力气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认为我是那种女人?”
他的吻如此温柔,为何他的话却像利箭,一箭一箭扎得她体无完肤?
“不是吗?”莫尧皇听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否定答案。她值得他相信,她确实不是那种女人。可是无论如何,他跨越不了他受伤的心灵把关。
“你把每个人都想成跟你一样吗?出嫁前,我不知道你长相如何,虽然你的家产万贯是宜丰县有名的,但我一点都不看在眼里。假如可以选择,我宁愿嫁给我深爱的人……”泪,终究落下了。她在说什么?这样说谎的她,有何资格批评他?
“你有深爱的人?”莫尧皇脸色愀然。
初生的信任之芽,在华儿的谎言下死亡了。
“哈哈!”莫尧皇笑得凄怆,他正站在悲痛的无底沼泽中。“你这个背叛者,居然还敢冠冕堂皇地谈论‘信任’,你背叛了我,我怎么相信?”
“一个不懂得信任为何物的人,连被人背叛的资格都构不上。”残忍的话语,是毁灭的开端。
“出去!”莫尧皇拿起身边任何可用的东西朝华儿丢去。那大喊声,像猛兽负伤的哀号。
华儿含泪奔出房外,头也不回地隐没于远处的一点。
情感却是您始料未及。您……喜欢上她、爱上她了,您不知道吗?”
平地一声雷,轰地炸碎莫尧皇原本就纷乱的思绪。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她那张脸……”
“对,以五姨太的面貌,按理您不会接近,甚至应该厌恶。可是三姨太的事情发生后,您见了五姨太,在她居处过夜。后来,您愁眉不展,大部分的时日都在任谷园度过,也不去其他姨太们的处所。您以为原因为何?不就全系在五姨太身上吗?”
“你忘了采葛的事吗?我不会笨到再摔一次跤!”过去的阴影抓夺著莫尧皇的心思,使他不知如何正视自己真正的感情。
“您内心已经动摇,对五姨太早已产生信任、产生爱,不然您不会如此气愤。”
吕老总管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别忘了她的模样,我莫尧皇只在乎女人的外表!”他似乎想借由大喊来抵抗心头不断涌出的真实。
吕老总管笑了笑,像父亲对孩子任性的了解。
“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人,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这是《庄子》书上的一段话,您应该读过。美丑的标准于人之不同,五姨太现在在您眼里是什么样子,您最清楚。放弃了她,您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吕老总管将枕头递还给莫尧皇。“天色晚了,以下犯上的罪过,请少爷明儿个再处罚吧!我先告退了。”
mpanel(1);莫尧皇盯著枕头。
放弃……她都已经有了深爱的人了,他能放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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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咽与喘息相互揉杂,直至气力耗尽。
华儿跌坐潇昱亭前,抚著胸口,决堤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跑不动了,双脚颤抖——不是因为疲倦的缘故,而是心碎到极点的结果。
不相信她,至少别用这么残酷的言语待她!
双唇还沾留他的气息,手掌仍存有他的体温,不相信她,起码别用这些行动使她错乱!
对莫尧皇而言,她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虚荣自利……华儿痛哭,手猛捶地面。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她?他可以不在乎她、不爱她,甚至讨厌她,但是,不要不相信她……过去真的如此重要吗?现在不比过去值得珍惜吗?为何让自己活得如同众叛亲离?拉不起谷底的他,她该怎么办?
第九章
“五姨太,您还好吧?”吕老总管从她背后走来,扶起她。
“我没事。”华儿狼狈地擦拭脸上的泪水,怕给人瞧见。
“要不要到亭子里休息一下?您似乎走不动了。”吕老总管体贴地问道。华儿首肯,步上了亭阶。
“这是您掉的吧?”吕老总管掌中有一香囊。“我适才走过来时在路上看到的。”华儿赶紧拿回来,硬实的质感使她稍微宽了心。
“它对您很重要?”吕老总管明知故问。
红肿的双眼挑著叹息的笑意。“我以为它对我很重要,我以为我可以从一而终,如今,我却利用它骗人。”
吕老总管明了其中的涵义。“人之所以不相信人,其来有自。信任需要勇气,不信任同样需要莫大的决心,承受莫大的煎熬。”
“既然如此,为何选择不信任?把自己丢在煎熬境地里,比较好过吗?”华儿恼道。
“五姨太,当人被背叛得伤痕累累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自我疗伤,然后跨越障碍。”吕老总管颇具深意地说道。
“少爷究竟有著什么过去?”华儿仿佛可以想见莫尧皇悲惨的过往。
“少爷一落地,我就看著他长大。他脾气温顺,待人和气,那聪明伶俐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吕老总管眼里闪烁著回忆的光彩,但随即被忧愁替代。“无奈一趟南昌行,毁了少爷。”
他迎上华儿疑惑的目光,问道:“五姨太,您是否也与外人一样,认为少爷不过是个风流的纨裤子弟,靠著父亲的庇护才得以恣意妄为?”华儿垂眸,并无回答。
她是曾经有过同样的看法,可是……“少爷表面上是风光的布政使之子,但您可知,事实上,少爷是老爷的私生子。”
“什么?”华儿低呼,眨动的双眸透显出震惊。
“少爷是老爷因醉酒而与一名婢女产下的孩子,后来老爷怕大夫人对婢女不利,交代我将她带到宜丰县郊外,生下少爷后,她却在产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出世初十年,少爷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我怕他孤单,就设法让尧学少爷陪他一起。可惜天不从人愿,大夫人还是发现了他,在他十岁之时,硬命人将他带去南昌。刚开始有尧学少爷一同伴著情形倒还好,但过两年,尧学少爷回四川后,只能以每况愈下来形容少爷的处境。他在南昌受尽虐待,每天耳朵接收到的皆是冷嘲热讽,不仅大夫人,其他的姨太太与她们的儿女亲戚,都只会想尽镑种方法侮辱少爷、欺负少爷。”
“莫大人呢?他总不会默不吭声吧?”华儿愈听心沉得愈深,像刀刺在心口,痛与血渐渐扩散。
“您以为少爷是什么身份?一名婢女的孩子,没被踢出家门、弃之荒郊,已属大幸。老爷是个好官,却不是个好父亲。除了当年送走婢女这件仁慈之举外,他压根儿不在乎少爷的死活。对他而言,少爷与他府内的奴隶没有两样,他连正眼都未曾瞧过少爷。大夫人强行带回少爷,也是怕少爷将来可能会坏了老爷名声,影响他的仕宦之途,因此将少爷留在南昌,是最万全的方法。您认为在这种环境下,少爷性情焉能不变?他还能相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