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他沉声命令道。
挟带火狐私逃的晓潮儿只有两条腿,何况没了鞋,那双赤果白女敕的纤足能忍受泥沙砾石至几时?他就不相信追逮不到这个顽劣的小女子!
哎!好痛!
晓潮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被地上的砾石戳得直跳脚,但一想到天子昊暴怒凶煞的神情,她就下意识地将怀中的火狐抱得更紧,脚下匆忙的步伐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即使阵阵戳痛毫不留情地自脚底传来刺得她直流泪。
懊往哪儿跑呢?晓潮一点概念也没有,望着天上似有若无的月色。
蓦地,她感到一阵微弱的亮光似乎从怀里透出,低头一看,是火狐!火狐的毛色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竟像发光的火炬般亮了起来。
直至此刻,晓潮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怀中的它会被称为“火狐”。她不由得轻抓了下那火狐的头,只见火狐静静地眯起眼,仿佛很享受她轻柔地抓弄。
“好多了吗?”她想起前一刻它在金笼中毛色黯淡的样子,不觉微笑轻间。
火狐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但随着她舒适畅意的抓弄,那火般的毛色似乎又更亮了。
丙然是失去了自由的关系!晓潮不禁为自己正确的判断而欣喜,见眼前原本黑暗难行的路,随着火狐的愉悦发光的毛色而显得清晰,脚步也跟着轻松起来,但该往哪里走呢?这可考倒她了!
“如果是你,你会往哪儿走呢?”
明知火狐不会回答她的话,晓潮还是忍不住轻问一声。
出乎她的意料,火狐竟从她怀里窜出,姿态优美地跃落在地。她下意识地压抑已到舌尖错愕的惊叫,怔望着轻快往前走的火狐。
火狐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住回头朝她望来,仿佛在等待她的行动。
“要我跟你走吗?”怔立的晓潮回过神来,不禁轻笑问道。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她觉得好兴奋,火狐竟懂得她的心意!
晓潮原本发痛的双脚,也不再那么苦不堪言了。见火狐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等她,晓潮顾不得脚下的砾石,随即笑着跟上前去。
不管火狐要领她到什么地方,她都不在乎!反正火狐现在重获自由了,只要天子昊找不到她,就算是浪迹天涯,她也自由了!
第五章
晓潮私纵火狐,非但不乖乖伏首受罚,还畏罪潜逃!天子昊发誓,不追回晓潮,给她一番严刑峻罚,誓不甘休!
从火狐身上,天子昊很快就推断出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晓潮,当下率领参与晨猎的十来位护卫,马不停蹄地朝靠海的树林冲去,希望能在半途中拦截到赤脚奔逃的晓潮。
想到晓潮月兑去棉袍只穿着内衫罗裙,赤脚奔逃的模样,天子昊一时形容不出内心复杂的感觉。
晓潮气喘吁吁地随着火狐穿过树丛,涉过溪流,甚至不知脚下所踏的是什么地方,只明白这路径不像有人走过,因此绝对不会被天子昊发现她的踪迹。
当她看到火狐稳当地停下来后,才感到脚底传来的酸痛,也隐约听到浪潮的声音,在空气中甚至渗着似有若无,海水特有的咸腥味。
她的心蓦然动了动,想起自己恍惚醒来时便是在海边,难道这就是当初自己被天子昊追杀的那座靠海的树林?
火狐在她面前灵活的窜动将她拉回现实,见火狐一忽儿溜到树上,一忽儿又出现在她身边,晓潮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在火狐一番来回奔跳后,她终于明白,原来火狐并不是在跟她闹着玩。
“难不成是要我上树?”晓潮似是自语,似是疑问地看着火狐敏捷地纵上树梢,又跃到地上在她脚边转了几回。
怔立了好一会儿,在火狐通红似火的毛色照明下,晓潮才发现这树极大,踩着树干爬上去虽非易事,但也不是不可能。几经犹豫,她忍痛拖着疲惫的身子勉强登上树干,不知如此模索了多久,她总算稳妥地坐上粗壮的枝干。
坐稳之后,她才真正明白火狐的用意,倘若天子昊追来,躲在树上的确安全许多。她感激地看着蹲伏在树梢的火狐,却见火狐倏地一纵,消失在黑暗中。
霎时疲倦与困顿也袭遍晓潮的身体,她趴在枝干上蠕动了好一会儿,找到了较舒适的姿势,不多久便沉沉睡着了。
在这样的黑暗中,就算是天子昊追到这树林,也应该不容易找到她吧!
在这样的黑暗中,天子昊的确没有发现晓潮。
当他率领十几骑的人马来到这靠海的树林时,立刻陷入了困境,连身边的火炬也照不亮这偌大的树林。
但是,这点麻烦难不倒天子昊。
“就此生火歇息,等破晓时分,就马上进行搜捕的行动!”他对这十来位随从下令。
然而,天子昊整夜并未合眼,听着从不停歇的海潮声,看着面前生起的火堆,心中却不受控制地想着可能已经回归大海的晓潮儿。毕竟她是海的女儿,倘使她回到大海,他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想到会这样永远失去她,天子昊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猛烈地捏拧着他的心。
别回去,晓潮儿!他不自觉地深锁眉头,怔望着燃烧的火焰,暗暗祈祷。
破晓时分,天子昊与随从刻不容缓地展开搜捕行动,他锐利的眼光不放过每个可能的角落。
但仔细搜索之下,仍不见晓潮的踪影;眼看着东方旭日逐渐升起,天子昊的心却一步步往黑暗沉落。
晓潮儿!他紧捏住拳头,暗自切切呼唤,懊悔当初自己既然将她留在皇宫,为什么不将她锁在身边,好好呵护,而让她独自一人在后园守着火狐。失去一只火狐,可以再猎捕另一只,但失去晓潮儿……
天子昊愈想愈感懊丧,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初升的朝阳。
难道晓潮儿当真回到大海去了?
蓦地,林叶间的一团黑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但在这面朝阳光的方向,除了一团黑外,分辨不出任何端倪。
他随即让胯下的马退回去,转到得以看清的方向;待那蜷伏在枝干上的身影映入眼帘,心脏登时停止跳动——
“你打算在树上蹲到什么时候?”尽避前一刻内心充满懊悔,在见到那娇媚身影的刹那,他的语气仍不觉流露惟我独尊的习惯。“晓潮儿!”
躲在树上的晓潮置若罔闻地紧靠在树干上,抿嘴不语,惊惶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妥协的坚决。
在朝阳初起的刹那,晓潮从惺忪的睡意中猛然看见在树下徘徊的皇宫随从,整个人登时吓得完全清醒过来。看到天子昊骑着马在树下缓缓踱步时,她屏住气息不敢呼吸,深怕耳尖眼利的天子昊会不意抬头。
好不容易捱到天子昊走过去,正庆幸逃过一劫而稍吐口气,怎知他还是回过头发现了她躲藏之处。
“还不快下来俯首认罪?”眼见晓潮安然无恙,也没有如料想中要回大海的迹象,天子昊完全忘了前一刻的懊悔;看她身上内衫脏污破烂,不禁又心疼又恼火。
见天子昊森肃的颜态,晓潮更加不理睬。
看晓潮一脸不理不睬的轻忽,天子昊佯装的怒意登时成真,随即抽箭搭弦,弹指便“咻”地一箭朝树上的晓潮飞去。
这箭来得极快,晓潮吓得闭上眼,只感到箭矢堪堪擦过自己的脸颊;但这箭刚过,另一箭又接踵而至地贴着她的颈肩过去,心慌意乱中,似乎又有一箭自腰际飞过,低头一看,前襟果然划破一道口子。
在她有所反应以前,一团黑影快速地朝她的门面窜来,一阵惊惧错乱下,她反射性地松手闪躲,不料重心有了偏差,整个人随即如落石般往下掉坠;只听一阵隐隐的马蹄声,惊魂未定,就见自己落在天子昊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