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艾琳不安地看了马家骆一眼,两人才随后跟进。
何咏涵刻意褪去“马太太”的身分,她安排陈艾琳与马家骆并肩而坐。用餐时,她更一副若无其事般地侃侃谈起马家骆的生活细节与习惯,且一再提醒陈艾琳日后该注意这,注意那的。虽然何咏涵这份热切的表现,似已超出正常合理的解释,却也因而让陈艾琳于不知不觉中对她除去猜疑的心防。
这顿晚饭由原先预期的尴尬,甚至会有所冲突的场面,逐渐显得融洽起来;只是马家骆与陈艾琳不知,由何咏涵自编自导的一场戏才正要登场。
“呕—”
原有说有笑的何咏涵,突然一阵干呕,随后捣住嘴冲进浴室。
“她—怎么了?”陈艾琳忧心询问。
“不知道,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马家骆心底焦虑,却是为难得不知该不该进去。
“那你还不赶快进去看看。”陈艾琳催促。
“哦!”马家骆应了一声,追了进去。
浴室内,何咏涵故作痛苦的猛干呕,手里抓了一包早先准备好的妇产科开出的药包袋。
马家骆慌张地冲进浴室后,赶忙为何咏涵抚背顺气。
“你怎么了?有没有事?”马家骆关心询问。
“没事,大概闹肚子。”何咏涵再次干呕。
“我送你去医院。”马家骆说。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何咏涵说话同时,故意将药包偷偷放进衣袋,其实是想在有意无意间让马家骆发现。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马家骆当然很容易就发现了。
“没什么。”
何咏涵故作慌张想掩饰什么,在马家骆探手想去抢过药包时,药包已从何咏涵指间滑落。
何咏涵模拟好的结局,自然是马家骆抢先一步捡起药包,并在发现药包袋上印有某某妇产医院名称之时,吓得他不觉跌后一步。
何咏涵的呕吐现象,及手中的药,让马家骆相信了一件他所无法相信的事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家骆紧张地急问。
“我……”何咏涵话才月兑口,泪水便被逼了出来,而且哽咽得无法说下去。
“你怀孕了对不对?”马家骆激动地追问。
同时,餐厅内传来碗盘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这声震得令人屏息,那是陈艾琳在收拾餐盘时,因浴室内的谈话令她过度震惊所造成的。
何咏涵哀戚地损嘴,泪水狂奔如骤雨急下,迟迟不愿给马家骆答案。
“说啊!你是不是怀孕了?”马家骆已经陷入歇斯底里中。
“没错,我是怀孕了。”何咏涵毅然地扬起泪眼给了马家骆答案,随后又以无比坚强的口吻,说:“但,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难道他不是我的孩子?”马家骆诧异追问。
“是你的,但是我们离婚后,我和这个孩子就跟你完全月兑离关系了。”
“只要是我的孩子,不管以后事情怎么演变,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就算要我放弃这间房子也无所谓。”何咏涵表现出母性的毅然。
“以后就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就算再苦再累,我也要把孩子扶养长大。”何咏涵态度执著地接话。
马家骆明白,此时并不是争执的时候,于是他小心地将何咏涵扶至房间,并侍候她上床休息。
“你先休息吧!事情以后再说。”
“我已经没事了,你出去陪她吧!”
何咏涵话方落,客厅内即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马家骆急急追出去时,陈艾琳早已不见人影。
“她走了。”马家骆回到卧房后,颓然坐在床沿。
何咏涵没有表示任何歉意,她那平静的外表下,有著胜利者的得意喜悦。
“你好好休息吧!我人在客厅,有事就叫我。”
马家骆落寞地正想起身,却突然被何咏涵拉住。
“家骆……”何咏酒饮一言又止。
“还有事吗?”
“家骆,今天我想了一整天,我……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以后开口去叫别的女人妈妈……”
“咏涵,我们现在暂时不要谈这个问题好不好?”马家骆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家骆,为了这个孩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马家骆大感讶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咏涵竟然会为了孩子,而愿意继续忍受这已近破灭的痛苦婚姻。
是母爱的包容,令马家骆感动了吗?他不敢确定,不过执意要离婚的决心,却开始有所动摇;但是,他不会那么轻易给何咏涵答案,他必须再经过一番思考,这个意外来得大突然了,突然得教他措手不及。
也许,这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真的就这么挽救了这场婚姻的危机。
何咏涵肚里的孩子,果真挽救了一次婚姻危机。
陈艾琳不想听马家骆的解释,默默地承受著预期中的打击。她将自己锁在被遗弃的孤独的世界里,任凭痛苦的残酷煎熬;原先还以为会这么就含著无尽的悲怨与哀痛而死去,但是她还是依存著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虽然是心灰意冷、身心俱疲,但到底还是咬著牙活了下来。
离开马家骆的家之后,她便怀著欲绝的悲痛,向公司告了一个月的长假,躲回南部家里。
她不是逃避,是执意自杀,只是不愿客死他乡;但是几次的决心、几次的断绝,总是提不起勇气了断自己。
是命运不可抗拒的乖张吗?为什么连寻死都这么困难。
连日来的思索,她学会了不再逃避,既然还要活下去,就勇敢面对吧!所以一个月后,她又回到了台北,同时也递出一份辞呈。
陈艾琳无法面对同事们那双双揣测、议论的异样眼光,因此选择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将辞呈交给马家骆。
“你这是干什么?”马家骆懊恼地说:“闷声不响地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就丢给我这个东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陈艾琳冷漠地回话。
“艾琳,我也料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来……”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谈了。”陈艾琳断然截话,说:“今天,我只是来向你交代工作上的事。”
“我知道你很恨我-”
“我并没有恨你。”陈艾琳再度截话,无非也是想表现出自己的坚强。
陈艾琳一再打断马家骆的话,让他感到相当的苦恼与无奈,他不愿放弃陈艾琳,但是他更不希望失去自己的孩子;再说,这些日子以来,何咏涵意外的温柔体贴,也使得他重新燃起对何咏涵的爱。
“我知道,现在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实在不希望你辞职。”
“那我还能怎么样?”陈艾琳有些忍不住激动,怨怼地说:“难道要我每天去面对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还有讽刺嘲笑吗?”
马家骆愧然无言以对,他无意让陈艾琳再度受到任何伤害。
“艾琳,我……”马家骆支吾了半晌,才又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陈艾琳不觉愣住,她突感马家骆的可笑,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或是方法可以弥补受创已残的那颗破碎的心吗?
“你放心,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脆弱。”陈艾琳吞下满月复悲怨,坚强地说:“你并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我只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艾琳……”马家骆不舍地唤住准备离去的陈艾琳,以著爱怜的眼神凝视,问:“你还爱我吗?”
陈艾琳诧异的同时,心头更燃起一把怒火,她恨不得甩给马家骆一记耳光;纵使心中有爱,在这霎时也被这熊熊的怒火给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