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随着碰了假公主的钉子,驸马梦泡汤,何叙君又被皇上看中,傅谦不晓得自己倒了哪门子的楣,谁不得罪,偏去得罪皇帝老子,仕途黯淡无光,有一半算他自找的;他开始纵情声色,沉醉于美酒与女人香,想藉此忘怀失意。反正皇上已厌恶了他。给他的官职低人一等不说,朝宴也不再有他的份,趋炎附势的同僚见状纷纷远离他,状元郎的声势顿时跌到谷底。
想靠拢棣王爷,也因棣王爷意图染指何叙君,他残存的一抹良知驱使他不顾一切地为了护她而当众翻脸,自然赔上了结交王爷的机会,自此,他真个成了朝中孤儿。
何叙君如今暂住将军府等着入宫,他无颜去见她,既有了风将军的保护,他也安心了。反正明天的日子不会再坏到哪儿去,他的知觉已麻痹,就这么凝着了。
是此次规定人人出席,傅谦终于得以列位的朝会,为他已静如死水的平淡日子,重新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在今日——
满朝文武齐聚一堂,宣政殿上人多嘴杂,傅谦处于最遥远的角落,身边传来窃窃私语。
“奇怪,怎么今儿个站在皇上身旁的,不是皇后娘娘?”不知是哪个眼尖的首先发出疑问。
“嗯!面生的很,近来有哪位嫔妃得了新宠?快去打听打听,送个礼意思意思。”脑筋动得快的已开始盘算新的巴结对象。
“也许她是方昭仪吧!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外,能列位朝会中的,就只她了。听说皇后娘娘近来同皇上有些不愉快,已不晓得有多少回没出席朝会了,就连今儿个最重要的也……唉!皇上找方昭仪来顶替,皇后娘娘若知晓,不晓得会出什么事喔?”自认消息灵通的人士忙不迭传送第一手消息。
“皇上同娘娘呕气吗?还是娘娘失宠了?”胆大包天的人悄悄低声揣测。
也许是傅谦在朝中孤立的形象,旁人才不忌讳他的存在,当他无形人似的,胆敢于他身旁窃窃私语。傅谦懒得理会。
人人奇怪那宠冠后宫的文皇后并无出现,原先已藏身于群臣之后的傅谦,反倒松了口气。不敢想象文皇后若出席,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冷眼对待,能不见娘娘的面,自是最好不过。
紧绷的心弦放松,傅谦终于有心情去瞧瞧此时已偕同美人就于正位的皇上。
衣裙随着步伐挪动而翻飞,衬着阳廷煜的俊逸潇洒。
多日不得见君一面,皇上风采依旧啊!斑贵非凡的身分打造他天生的王者风范,慑人于无形,是傅谦一介平民出身的小人物可望而不可及的。皇上坐拥了他曾朝思暮想的“公主”,又垂涎起他的未婚妻何叙君,今日却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陪侍在旁,好不风光得意!
天下的人、事、物,尽由他的意,无怪乎他得闲适自然若此。傅谦不由得升起复杂的心情,怨、怒、羡、妒,交战在心中。
不意瞥了坐于皇上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女子。
又是哪方美人?
算了!不关他的事。后宫佳丽多少,他不在意,也无权在意。除了被他招惹上的皇后娘娘,以及他被招惹上的未婚妻,天下女人再也没有一个能动得了他一根寒毛了。
想到这儿,一个覆面的影子突然浮掠过脑海,是个几乎忘了的人儿……
像是呼应他的思绪似的,那一直低着头的女子此刻应着皇上的旨意轻轻抬了头,朝众人勉强笑了笑,又怯怯地飞速低下头去,显然也对今日身为朝会女主人有些慌张局促。
就那么一瞬,也够傅谦瞧得一清二楚了。
那覆面少妇!
暗谦的脑门轰然作响,千头万绪交杂着纷乱的心中,俱是往昔的片段——
暗公子若是高中,便见得见着他的,我家老爷喜欢结交士人,无所谓高攀低就什么的……
他果真高中,见着她家“老爷”了!满朝文武都是她家“老爷”的手下,果真无所谓高攀低就,说结交还太客气哪!
方是妾身的娘家姓氏……府中尚有夫人,妾身不敢僭越……
夫人是皇后娘娘吧?但她能捞到个昭仪,也算了不起了,枉他还担心她受了委屈哩!他真多事!岂知她原来是天分最高的妾室!
黄……黄……
神智不清的呢喃嚷语,叫的是皇上吧?他是哪根葱,能取代皇上?
往后待你领了俸禄,到时再还我不迟……
至今不敢来讨,原是藏于深宫,难怪他翻了京城也寻不出她来!……
潮水般的回忆几乎冲垮傅谦。他的心中激荡着狂吼——
方昭仪!皇上的宠妾!又是皇上的女人!
他受够了!
君臣同欢的朝会,唯有傅谦一人浑浑噩噩地毫无所觉,理所当然皇上与满朝文武间的谈笑,眷顾不到他身上。他怔怔望着那伴于君侧的身影,她自始至终低着头,只在皇上偶尔几回的低声询问,以轻笑响应。
她还记得他吗?她知道他也在这儿吗?为何不抬头看看他?傅谦满脑子装满这念头,几时
朝会散了都不知。他有如行尸走肉地出了宫,一路飘荡着,抬头才知来到了老地方——飘香苑。
来得正好!找个女人排遣他的郁气吧!避他是哪个女人都行!他受够了!
※※※
下了朝会的阳廷煜,领着宠嫔漫步回寝宫,好不快意。
是啊!坐拥江山、坐拥后宫无数美人的帝王,要他不意气风发还真难!
“萱梅,许久不见你,中州一行还顺利吧?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啊!”阳廷煜温声安抚。
出席朝会已再一次群聚了后宫嫔妃的羡忌,不料散会后还得以与皇上漫步共游……
回宫许久不得见君面,即使是迟来的安慰,也够教方萱梅感到窝心了。若是往昔,方萱梅定是难耐雀跃,只可惜物是人非,她已不是当初的她,不敢再怀有更深切的期望,如今已是足够!
“臣妾一切安好。只除中途生了场小病,如今已无大碍了。”
“生病?抬头让朕瞧瞧。”阳廷煜端详着她的花容,“你的脸色太苍白了,有空多出来走走,别整天闷在碧渊宫里。”他笑着又补上一句,“没事就好,好生保重着。”
“是。”方萱梅应答着,受眷宠的愉悦心带着愧疚,还隐隐装满开不了口的疑问。
后宫嫔妃中,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但毕竟只是个昭仪罢了,何以今日轮得到她出席朝会?皇后娘娘呢?
阳廷煜突然道:“萱梅,朕问你……呃……如果朕惹你生气了,想同你赔罪……”一国之君是不会同人低头赔罪的!阳廷煜忙改口,“呃……朕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开心……朕希望你开心点,除了赏赐珍宝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开心些?”
见他支支吾吾地道出几近不可思议的言词,方萱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几时想过要讨她欢心的?会不会……会不会是她得皇上宠爱的日子终于到了?
方萱梅捺住狂喜,低头颤抖着声音:“能伺候皇上,便是臣妾最大的欢喜了……说完她便后悔了!要是皇上真应允……恐惧随即强烈地袭来。
“偏偏皇后最不……算了!朕不该问你。”阳廷煜有丝烦躁,语气隐含沮丧。
皇后?方萱梅惊愕住,心猛地一沉。
她早该怀疑天降的幸运是降错了的。原来皇上是想讨娘娘欢心,所以向她请益来着。
娘娘啊!何其幸运能得到皇上全心的眷宠?竟令皇上为了赔罪而低段……
而她,也许还算其次有幸的吧!毕竟,皇上还是想到了她,而非向其它嫔妃请益,她算是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