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君,听我说。”傅谦温柔的声音拉回何叙君的汪意力。“你先回家去,别让皇上知道咱们的婚事,皇上后宫多的是美人,一会儿就会将你忘了,等皇上忘得差不多了,到时我就可以迎你入门,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样好吗?要等多久?”何叙君忧心地问道。
“你们当风某是木人还是泥像?”被忽视的风从虎冷冷插口:“风某奉皇上旨意送娘娘入宫,岂会任你们诡计得逞?”
“这……”何叙君摇着傅谦,“你听到了?谦哥哥,非求皇上不可的。”求风从虎没用,他只忠于皇上。
“风将军都这么说了,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恐怕……”傅谦面有难色。
同叙君微怔,急道:“好歹也要试试啊!”
“我看他连试都不想试。”风从虎冷笑:“你还看不出来吗?傅状元很识时务,似乎无意得罪皇上,你还是打消念头,等着入宫吧!”
一方面看不惯傅谦别有居心,一方面又想毁去何叙君对傅谦的信任,风从虎于是狠狠撕去傅谦的伪善面具。虽然手段残酷了些,他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达成任务,没有别的意思,就像他看不惯两人搂搂抱抱……
这是为了皇上!
何叙君自然不想理他。“你才不像风将军说的那样,对不对?”她扯着傅谦的衣袖撒娇。
碍于风从虎的灼人逼视,傅谦咳了咳,不自在地将手收至身后,避开她的碰触。
“我会再想想办法。”他不敢看她。
何叙君心中猛地一扯,笑容渐渐淡去。不会吧?谦哥哥的态度反常,她方才一直不是很愿意承认,但这闪烁其词的推诿样,不要是真的应了风将军的猜测——他无意开罪皇上,而宁愿眼睁睁见她入宫吧?
为什么?是什么动摇了谦哥哥的意志?难道……
何叙君放开傅谦的衣袖,凛然撤回方才的娇态。“听说当了状元,不乏王公大臣,或者皇亲国戚等,会招为女婿,甚至皇上也有几个公主妹妹呢!要是当了驸马,飞黄腾达,岂不快哉?”她搬出文皇后的话,冷眼瞄向傅谦。
丙真狠命击中了傅谦的要害,羞得他满面通红,不知所措。就连在一旁看戏的风从虎也敛去冷笑,站直了身子,为她的讥讽言语而震惊。
丙然,何叙君比他所想象的要更清醒且聪明;但是,认清事实后,她免不了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想到此,捺在风从虎心上的血唇牙印,又隐隐约约沁出红丝,为她而痛……
反之,何叙君竟然笑了,笑得一脸凄凉且自嘲。
“我来不及成为你的糟糠妻,便要做下堂妇了?”
“叙君,我……”傅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补偿。
“是不是?”她的声音渐渐小了。
“让我考虑考虑……”傅谦羞愧之余,承认是有攀龙附凤的意思,想要答应何叙君,又放不开眼前的荣华富贵,一念之差,就这么摇摆着、摇摆着……
“不必考虑了!”就连冷漠无情的风从虎也看不下去了,他拉起何叙君的手腕,“跟我回宫吧!皇上绝不会像他一样如此待你的,伺候皇上总比伺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要好!既然皇上是真心待你,不如入宫去吧!”
“叙君,让我考虑几天……”傅谦的声音诚恳,有点悔改的意思。
“不必了。”什么叫失望?这就是了!何叙君看也不看他,漠然道:“多少年的感情,多少年的海誓山盟,短短不到一个月便可以全盘动摇,我又怎能期望短短几天之内,你又会改变主意,真心回到我身边?就算你改变了主意,来日要是又后悔了,我岂不成了误你前途的障碍?”除非他当场向她悔过,马上不顾一切的娶她!
暗谦低下头,羞惭地无以复加,就是说不出立刻娶她的话,弄得何叙君冷到极点的心都要结冰了。
什么叫绝望?这就是了!
“罢了!风将军,我随你入宫。”何叙君低下头忍住泪水。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风从虎却没有一点达成任务的如释重负感。他竟也为了何叙君的遭遇而心疼,忍不住想试着为她做些什么,挽回或补救,都好,只要减轻她的痛,同时也能减轻他的!
拋却一段多年的感情,对女人来说,也许是件难事吧?
“傅状元,我暂时带她回去将军府,你慢慢考虑。要是决定娶她,你可以来将军府找人,然后至皇上跟前请求,皇上圣明,要是知道实情,相信不会夺人所爱。”风从虎纵然讨厌傅谦,但他还是试着给他一次机会,给何叙君一次疗伤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疗伤的机会。
“谢谢你,风将军。”傅谦点头表示感激。
“你尽快决定。否则要是皇上先向风某开口要人,风某便要将她送入宫里去了。就看看是皇上还是你,跟她较有缘吧!”风从虎拉起不言不语的何叙君,牵引怔忡的她离开。
一路上,何叙君痴痴呆呆地任由风从虎领路。
他会来吗?要她等多久?
他来了她该高兴吗?该答应吗?
似乎,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若想象中平坦,傅谦,也不若想象中可靠……
何叙君的心思飘散在风中,杳然虚浮;而风从虚的心思,似乎也随着她而涣散了……
第四章
说来实在很丢脸!
厚颜无耻地在风从虎面前,演说了一堆关于青梅竹马的情爱,是如何根深柢固而无法动摇,不比皇上对她一时的迷恋云云,谁知道傅谦的态度,马上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叙君,让我考虑几天……
那面有难色的勉强样,何叙君想起来就心寒!用几天的时间,来考虑耗了十多年后所订下的婚约值不值?
怎么考虑?问算命的抽签?何叙君好气也好笑,又好想哭。
十多年的感情,因短短一个月的暂别便宣告破裂,只为傅谦才刚成形的以锦前程?可笑她视若珍宝的情爱,自小到大一路捧着,从两小无猜的友谊,到携手白头的婚约,显然,她是高估了他们的海誓山盟。
她不是看不出傅谦萌芽甚早的野心。
兼善天下之前,必须有相当的地位与权势,好作为依恃后盾,才有机会一展身手,这是士人汲汲功名的原因。不过,当何叙君的父亲——也是傅谦的授业恩师——谆谆告诫他何谓“贫贱不能移”时,寒门出身的傅谦,却从不避讳他对权势还多了一些别的冀盼——荣华富贵——并矢言要与何叙君共享。
只是她没料到,傅谦对荣华富贵的渴望,竟大到可以牺牲他们的海誓山盟,好用以换取另一桩利益满满的裙带婚姻,来达成追求荣华富贵的目的!
是什么令他变了?
当皇后娘娘笑说要以功名利禄加诸傅谦,使他有机会攀龙附凤,娶世家千金时,她表面上求娘娘不要如此,私底下还是怀抱着信任,慌张也只有一瞬间而已。然而,事实证明,她那一时的慌张,还真是一时的清醒。
她认为,皇上一见钟情的迷恋太不可靠,而如今,青梅竹马的感情也同样易碎,试问,天下还有哪一种情爱是值得相信的?
丙其被风从虎料中了,男欢女爱,不过是镜花水月?
或者如老一辈人认为,从洞房花烛起,再开始谈情说爱也不迟?
风从虎陪在一旁从头看到尾,想必是暗笑在心里吧!
话说回来,说是对傅谦感到失望了,何叙君隐约还是期待着的,只不过,期待的过程中,还杂揉了以往没有过的心慌与恐惧,折磨历历。
虽然如此,投注了十多年的感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复合希望,不安远超过欣喜,她还是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