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也是重点!她是女人,活该她是个女人!发生这种事,绝对不会怪到男人身上,女人,天生担负了道德把关的责住。以前,他在刘府被捧在掌心,从没这等觉悟,现在,她更能体会当年小莫平日讥诮讽刺的前卫言辞,所为何因。
“怪了!如果说兄弟为理,女人次之,那么大哥当年为什么会相信三弟勾引了祺姑娘,而不是祺姑娘引诱三弟?”上官重星优闲地又插嘴。
祺姑娘是上官朗月的宠妾,出身冀北青楼,经过身分漂白后顺利娶进门。进了门发觉上官君骅犹胜大哥三分,心生爱慕,三番两次投怀送抱被拒,恼羞成怒下,一状告到上官朗月那儿,致使兄弟失和了好一阵子。后来上官家顾虑面子,将祺姑娘居所迁至离上官君骅最远的菊苑,并规定上官君骅不得跨入一步,祺姑娘也不得越界,才粉饰了这场纷争。不过兄弟两人从比嫌隙渐生,再加上上官朗月的心结,手足之情就更淡了。
上官朗月见二弟存心拆他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气极败坏地重复他娘刚刚说过的话。
上官重星滑稽地用两手食指在嘴前打了个叉叉。
蔚云感激地看了上官重星一眼。原来上官家除了君骅,还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的。
“祺姑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个女人狐媚惑人,且来历不明,操守本就值得怀疑,不能相提并论。”上官夫人这话是说给二儿子听的。
“漂过白当然够“清白”了。”上官重星咕哝。
“你说什么?”上官夫人瞪着他。
“没有!没有!”上官重星摇着手。
“不论如何,侍郎府不能容一个不知廉耻的乡野村妇继续捣乱,从今天起,将这个女人关入柴房,直到她俯首认罪为止。”上官大人下了判决。
蔚云的举止根本不是乡野村妇的样,上官大人却为了儿子的前途名声,故意忽略实情。
“等等!爹!为什么不听听云儿的解释?”上官君骅仍不死心。
“你可认罪?”上官大人虚应了事地问道。
“无罪可认,只是觉得悲哀罢了。”一直冷眼旁观的蔚云突然有感而发,淡淡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匹夫之罪?壁之罪?花因气味而招蜂蝶,因艳姿难免采撷,花之罪?蜂蝶之罪?寻芳人之罪?”她的目光扫过静待下文的在场众人,缓缓吟道:
酒池肉林商君忍,箪食壶浆迎王师;
天命姬姓紫微星,封虐全因坦已姿。
美人笑引骊山火,兵马往返君信失,
西周政毁东周续,幽王之过归褒姒。
陛娃宫兴离子胥,卧薪尝胆随吴祀,
黄池霸业付东流,不罪夫差罪西子。
后官偏怜赵氏女,柳腰柔袅汉祚蚀,
莽夺前汉开新鼎,燕啄皇孙延祸至。
禄山起舞恨怨生,天宝难继开元治,
敌军亡走马嵬坡,玄宗独活杨妃死。
董倾吕迷为娇娥,板荡时局狡计使;
案子龃龉兵戎见,千夫齐指貂蝉赐。
这首近似愤怒的平反词,是小莫束之高阁不愿示人之作,堪称颠覆女祸论的叛逆歌,题名即为“美人怀璧行”,歌前作了短短的序,蔚云还摘下其中的一句,陈述自己的心情。背这首歌词只是一时好玩,从没想到会有藉它发抒自己无奈的一天。
从没有过这样感同身受的无奈。
大厅上一片寂静,众人被那看似淡漠的语调中陈述的无奈惊愕住了!此番言论前所未闻,却字字珠玑,针针见血,此时此刻由眼前活月兑月兑的“怀璧美人”声声吐出,再适切不过,住谁也难以接上一句批评言辞来推翻掉。
“如果云姑娘是乡野村妇,那么状元郎就成了无知匹夫了。就算是“江南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吧!”上官重星终于忍不住月兑口称赞,打破了一室寂静。他开始对她的身分来历感到好奇起来,这会是路上随便碰上就可以结识到的女子?该不会就是“江南第一才女”吧!
上官大人及上官朗月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难堪。轻贱她是村妇反而被她当场反击得毫无招架之力,着实面上无光!她到底是谁?父子俩均怀疑该不会就是“江南第一才女”吧?
上官夫人见丈夫儿子全都呆了,只有重星开了口,却又是向着那丫头她那边,为她说话,急着为丈夫和朗月帮腔,“哼!就算你读过几天书又如何?一样是来历不明的乡野村妇,不会提高你多少身分地位。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月兑罪!”上官夫人虽也是官家女,因谨守女子无才使是德,所以也没读过几天书,无法感受蔚云字句中的意义,所受震撼自然不够大。
“爹!娘!我忍不住了!孩儿一定要说!”上官君骅正要吐实,蔚云在一旁猛以眼神示意他别泄密。
上官君骅假装没有看见。道:“云儿就是“江南第一才女”是孩儿前去提亲的对象!不是乡野村妇!”也许这是他们能得家人承认的最后机会了。
完了!蔚云恨自己逞一时之快,这下完了!
“喔?云儿姑娘,这是真的?”上官大人阴骛锐利的目光扫向蔚云,问话也客气了点。如果这是真的,倒可以考虑接纳她为上官家的三媳妇……
“是吗?君骅,你这谎也扯的太大了吧?还是这个女人骗你这么说的?如果这是真的,她大可回家等咱家上门下聘,又何必先住进来?那有官冢千金这么与人私定终身,自甘为婢的?”说到利害关系,上官夫人的脑袋就特别灵光。
上官大人也觉得可疑,又问了一次。
“我不是!”蔚云没有说谎,她一直认为这个头衔不该是她的,虽然指的就是她。
小莫啊小莫!如果你在这里该多好?我该怎么做呢?我们可有相逢的一天?蔚云在这紧要关头想起她好姊妹,反倒对眼前一切麻木了。
“我真的不是,我是云儿,不是“江南第一才女”。”她重复一次,加强取信众人。不过她可没说她不是刘蔚云,刘蔚云又不是江南第一才女(这是她的理论),反正他们也没这么问。然而,就算她想承认,也要顾忌会带来的麻烦!钟家和苏州官府都在找她,不能轻举妄动。
上官君骅见她放弃,急的猛咬下唇,蔚云以眼神淡淡示意,不要他继续坚持。
上官君骅下唇几乎渗出了血。
“既然如此,那就照刚才的决定,她不认罪,就送进柴房。”上官大人厚颜道,语气有点生硬。方才蔚云的一番论述,已经言明她的无辜,纵然他在心里也信了,但为了朗月的清白,为了君骅的前途,他不得不厚着脸皮下令,将过失全归于她。
世间岂有真理?蔚云辩驳无效,也懒得辩驳。
★★★
天气回暖,正值盛夏时节,汴京城免不了燥热肆虐。侍郎府建材虽好,有冬暖夏凉之效,但这个待遇显然没有眷顾到柴房。
好不容易,上官君骅在上官重星的帮助下,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取得了一干守卫的信任,才将身处闷热如蒸笼般的柴房内已气息奄奄的蔚云救出来,免除了她被继续蒸烤的命运。
得重星之助,他扪暂时躲在京城内的闹区中,等风声一过,随时准备逃离京城。连日隐于闲市中,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终非长久之计,这样偷偷模模的连门也出不了的日子,实在令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