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苏想云和苏嬷嬷又是一声惊叫。
“对,他回去了,妳们还有事吗?”苏想伊继续倒第三杯茶,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姐姐和娘亲双双昏倒在他身后,两人的双手还有志一同地护住脖子。
***
居于四处皆是美丽离饰的空中,穆祯瑞百般无聊地坐在木椅上,身子偏于一侧倚在扶手上,半倚半卧地好不舒服。
已经半个时辰了,皇兄还在指责祝桩龄和邱颖真办事不力,骂人之声如江水涌来,滔滔不绝。想到皇兄如此会骂人,如果平常日理万机时也这个样子,会不会因此耽误公事啊?想着,穆祯瑞再度打了个呵欠,浅饮杯中茶水。
算了,反正皇兄骂完他们,必然会将矛头转向他,他有空去想一些有的没有的,还不如想想皇兄骂他的时候,自己要怎么应答。
“祯瑞。”果然,穆祯瑜很快地就点到他了。
“是!”他急忙应了声,将险些打翻的茶杯扶正。
“你没事吧?”穆祯瑜的口吻是难得的温柔,眸里亦不见刚才盛极的怒火,反而满溢着关切。
“没、没事。”被吓到的穆祯瑞蓦地结巴了起来,不见他平日的伶牙俐齿,更不敢堂而皇之地倒头便睡。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等一下用晚膳时朕再差人叫你?”见穆祯瑞一脸惊恐,穆祯瑜稍稍调整了下表情,才以更温柔的模样续道。
“不、不用了。”话才说完,穆祯瑞就开始痛恨自己。他若说累了,不就可以离开,不再受穆祯瑜的盯逼了吗?唉!
“这几天委屈你了,身子还好吗?”见穆祯瑞还是被吓到的模样,穆祯瑜勉强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来。
“托皇上鸿福,臣仍康泰。”穆祯瑞必恭必敬地回道,生怕原就不喜欢自己的皇兄又会生气。
“那就好。”穆祯瑜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语气蓦然僵冷。
察觉到气氛快速的变化,穆祯瑞的表情依然复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皇兄脸色不一变。
“朕听祝桩龄说,你要求不要追缉贼人,可有这事?”穆祯瑜神色一变,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是,这确是臣要求的。”穆祯瑞浅浅一笑,神情无奈。
他不明白,在自己说出道别的话后,苏想伊为什么要离开那幢屋子,他不是要他等待了吗?要他等待,不就等于是许诺归来,为什么他还要离开?
“为什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是天下皆知的道理,你为什么要求别追缉他?你好歹也请出个道理来。”穆祯瑜不怒而威地摆出帝王架势来,要穆祯瑞给他一个完整的交代。
穆祯瑞在话说出口前,先用眸子瞄了邱颖真一眼,淡淡的笑靥摆明了拒绝的意味。
“邱颖真,你先退下。”登时会意的穆祯瑜大手一挥,要邱颖真先离开。
“是。”也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加上不想再待在穆祯瑜的视线内,以免再度被骂,邱颖真行礼之后,走得极为快速。
“祝桩龄是你的人,你应该不介意吧?”穆祯瑜瞄了一眼祝桩龄,才将视线转回穆祯瑞绝丽的脸庞上。
“这是自然。”穆祯瑞还是一径浅浅的笑,含蓄而疲惫地。
“那么你可以说了吧,为什么?”
“皇上,臣想问您,他何罪之有?”穆祯瑞不答反问。
“绑走王爷,还不算有罪吗?”穆祯瑜不解穆祯瑞要说什么,蹙起眉,语气也变得凌厉。
“那么,他该是什么罪也没有,因为是臣自愿让他绑走的。”穆祯瑞还是一贯的浅笑;突然,映入他眼中的,不再是克制脾气的皇兄,而是勃然大怒的皇上。
“胡说八道!多少人亲眼看着你被绑,你甚至昏倒在那人怀中,你还敢说是你自愿让他绑走的!”
穆祯瑜怒眼圆瞪,大手用力一拍扶手,震动了整个氛围,让祝桩龄倏地立正,等待将至的责骂;却见穆祯瑞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含笑捧着茶杯歪坐在椅中,不为所动。或许,就是他八风吹不动的表象,才让皇上和先皇讨厌他吧!
“当时桩龄本要冲上来救臣,是臣要桩龄别行动的。所以不是那人的错,是臣自己要跟他走的。”穆祯瑞小小声地加了句,充当解释,只不过消火的效果没有,添油的成效倒不错。
“祝桩龄!嫪王叫你别动你就别动,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你拿什么交代?你那条不值钱的小命还不够赔呢!”穆祯瑜霎时将矛头转向祝桩龄。
“不关桩龄的事,是臣下的令,他只是忠心的接受命令罢了;不够赔就别赔了,反正臣还好好的活着。”穆祯瑞轻声道。
他仍然一副懒散样,实在不是他真不怕天塌了,而是因为从山中归来,虽然有祝桩龄背着他,跑的速度更比苏想伊还快,但以他虚弱的身子,这趟劳顿早让他亟欲休憩;再加上听穆祯瑜骂邱颖真和祝桩龄太久,他连吃女乃的力气都快耗尽了,又怎么会有力气坐正?
“贫嘴!”穆祯瑜又是一声怒喝。
“抱歉。”穆祯瑞仍是浅浅的笑着,不再表示意见,任穆祯瑜自行思考;因为实在太累了,他连害怕穆祯瑜的力气都没了,实在没法子收敛自己风凉得很的嘴。
“无论如何,绑走王爷就有罪,即刻将入捉到,朕要亲自提审。”穆祯瑜在剎那间做出决定,却是个和穆祯瑞的希望完全相反的决定。
“皇上!”穆祯瑞尖叫了声,懒散的瘫在椅中的地弹指间立即坐正。
“闲话休提!”穆祯瑜心意已决,一摆手要穆祯瑞别再说了。
“皇上!”
“皇上!”
穆祯瑞和祝桩龄同时叫道,穆祯瑞是为了苏想伊,祝桩龄则是心疼主子的心情。
“皇上,他是臣喜欢的人。”穆祯瑞尽量压抑情绪,使语气平静,不致落人一时情绪化的不敬。
“哦!贼人原来是名女子?”穆祯瑜缓下口气问道。
穆祯瑞和祝桩龄都没有注意到,开口时穆祯瑜的眉毛略动,眸中的星芒黯淡了下,顷俄又回复原状。
“不!是名男子。”穆祯瑞坚定地响应。他知道兄长会震怒,母后更有可能会哭给他看,他会被冠上逆伦失德的罪名;或许他们还会迫他娶名女子,背弃他心底的感觉。
“你可知道,你这么说,母后会多伤心?”穆祯瑜紧锁眉头,手指紧抓着扶手,神情显得肃穆。
“臣当然知道,可是心底的感觉,不是臣能够压抑的;如果目的决定会让母后伤心一年,那么违背了它,或许会让臣自己后悔一辈子。”穆祯瑞端坐起身,有种欲站起同穆祯瑜争辩的冲动。
闻言,穆祯瑜的脸色更加难看,似乎恨不得当场宰了魅惑穆祯瑞的贼人。“阴阳调合乃自古以来天命所行,你硬要倒逆行事,不怕背天道罚?”
“不怕!”想起苏想伊的纤细身形,还有他常常露出的迟钝和呆样,穆祯瑞轻叹了声,淡淡地笑着,答得坚定。
“你……”穆祯瑜想再骂下去,却又气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皇上,您爱过吗?”穆祯瑞难得积极地往下说去,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苏想伊而说,或是……
“你僭越了。”穆祯瑜声音一沉,面色更加凝重。
“王爷,别!”祝桩龄也跟着劝阻,他可不希望穆祯瑞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穆祯瑞却不顾警告,继续大声地往下说:“您爱过吗?后宫粉黛三千,您真爱谁吗?您若爱过,又怎么会不知道臣现在的心情?”
在和穆祯瑜诉说的同时,存在他心底原本模糊的心绪,也渐渐澄明,让他看得清原先无名的情绪叫作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