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苏想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穆祯瑞顿时愣住。
“什么?”
穆祯瑞一点也不明白苏想伊在问什么。
打算做什么?他一辈子都是嫪王,一个有钱有势,每天混吃等死的皇亲国威,他还需要想要做什么吗?活到今天,他又何尝想过未来该做什么?他哪来的自由可供着想!
“将来啊!你不当孪童后,总有想做的事吧?你也总不能每天待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我表弟的夫君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借用这里,可是每天待在这儿不工作的话,也会没钱买食物吃的;何况我出来时没跟家里说一声,也不知道家里的人会不会找我。”
苏想伊站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话声却很了不起地没有中断处,令人觉得他果然有做龟公的本钱,能天花乱坠地说画成夜。
“做事啊……”穆祯瑞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除了出身不准许他多想未来之事外,他过度赢羸弱的身体,也让他除了努力活下去外,再不多想其它,因为想了也没用啊!
想做什么啊?像他这种又不会挑水、更不能砍柴,抓鸡会被鸡啄、抓鱼还可能溺死,全身上下除了脸蛋生得还算可以外,一无是处的人,是不是只能做孪童了?
是啊!他都已经二十有四了,除了胡子不曾长过半分外,连嗓音都末完全蜕变为低沉的男音,至今依然是偏高的音调。
如果他是个平常人,有平常人的身体,就不会动不动就到阴间走一趟,和阴司们下棋、喝茶、聊天的。
他会想做什么?是和哥哥弟弟们一般,在朝堂、沙场土争战;还是会和眼前的少年一般,练就一身无人能及的力气?
他会想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穆祯瑞还噙着浅薄的笑靥,将瞇得细渺的眼很干脆地完全闭起。
“你还没回答我呢!”
久久等不到响应的苏想伊,没耐性地提醒穆祯瑞,才张口结舌、很是诧异地发现——穆祯瑞又睡着了!
“你睡着了吗?”
苏想伊不信地问,却只得到穆祯瑞迷糊的一笑。
“不会吧!你昨天可是足足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耶!”苏想伊不由得怀疑,此时真的是上午时分吗?
半躺在藤椅中的美人儿仍是笑着,睡得香香甜甜,大有天塌了会有高个儿顶着的天真单纯。
性子向来大剌剌的苏想伊,在欲摇醒穆祯瑞前,即被他过度柔美的脸庞所慑,定定地望着穆祯瑞弧度完美的面容,薄薄弯起的唇角,和长长垂落的墨黑羽睫;定定地,他的眸光再不能动摇,连心也一样。
而他亦不知道,穆祯瑞浅浅的笑靥,是为了梦中的……想伊。
***
“想伊,我不太舒服。”
晒了一早上太阳的穆祯瑞,用缓慢的速度吃过午饭后,以他一贯的懒散趴在桌上,双手捧着热茶缓缓啜饮。
穆祯瑞悠悠哉哉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身体十分难受。
没什么表情的脸,是在嫌弃茶水难喝,香气不足外,更没有该有的甘甜,喝起来像空有颜色的热茶。
算了,是他自己吵着想出宫,也是他自个儿不想回去的,就没有资格嫌弃伙食难吃、茶水难喝,也就别妄想会有蟹黄配上等龙井这等茶点;更别提汤饺、翠玉虾仁、九转肥肠、咕咾肉、珍珠百花球、百花仙子、佛跳墙、金镶玉饭、五福临门、龙凤呈祥、青云映月、白玉明珠……
唉!他真的真的没有在抱怨,只是想一下罢了。
“不舒服!?”正在收拾碗盘的苏想伊,很是怀疑地挑起半边眉。
他不但整夜没睡,还忙了半天替穆祯瑞张罗吃食,更按他的要求把藤椅搬到院中,供他晒暖身子,刚刚也才帮他泡了壶热茶喝;若不是穆祯瑞美绝的脸令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岂会做这么多事?现下,怎么他这个做事的人还好好的,闲闲没事的穆祯瑞竟说他不舒服?
“嗯。”穆祯瑞懒洋洋地轻逸出声,代替点头。
“怎么个不舒服法?”心内怀疑的苏想伊,没怎么理会穆祯瑞的宣告,仍然在收拾桌上物。
“不知道,我只觉得头晕晕的,还有点冷。”久病应成良医的穆祯瑞,却因为懒惰和没有需要,至今仍搞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症状时,代表什么病发作了。
“头晕晕的?你大概是睡太久,睡到晕头了。”
不知道穆祯瑞身体情况的苏想伊,没怎么在意地将收好的碗盘拿去厨房清洗,把穆祯瑞一个人丢在原处。
“睡太久了吗?我哪有睡很久。”
穆祯瑞不太信服地喃喃自语,虽然茶水难喝,不过口很渴的他,还是添了杯新茶。
“我昨晚不过睡了七八个时辰,刚刚也才睡了一个时辰,怎么会算久;我在宫中时还睡过一天一夜的,头也不觉得晕啊!”
穆祯瑞嘟着嘴继续念道,很是不满苏想伊说他睡太久,更不高兴苏想伊竟没仔细听他说话,他可是极少抱怨身体不舒服的呢!
“算了。”突然察觉到自己对苏想伊产生了撒娇的情绪,穆祯瑞迅速打住暗流在心底的感觉,装作不在意地将脸贴上木桌。
扁滑的木桌传来冰冷又温润的感觉,令穆祯瑞微微惊吓,又深觉舒服地赖着不想动。好奇怪!他明明觉得冷,为什么又喜欢接触冷冰的东西?好怪……
双眸一闭,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红颜色,茶杯、日光和木桌都不见了。唯有微风还吹拂着,唯有体内的闷热还存在着,唯有苏想伊秀气的脸庞还浮现着。
“想伊,呵呵呵……”也不知道是想到苏想伊片刻后必然会有的手忙脚乱,还是忆起苏想伊笨拙的笑容,将入梦境的穆祯瑞浅笑着道出这两个字。
原本应该柔美的笑容,不知为何居然予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像是有恶灵在计算什么一般。
***
苏想云曾不只一次暗暗发誓,如果再见到邱颖真,一定要将他大御八块;就算不敢将他撕成八块,也要狠踢两脚。
如果她连踢右丞相之子两脚的胆量都没有,最低限度也要在邱颖真吃喝的东西里加料,用以泄恨。
不过,也不知道她是作贼心虚,或是不想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总之,邱颖真上门了,而艳阳阁里也看不见发狂的女人,更没有八块尸体,亦找不到该踢在邱颖真身上的两脚,就更甭提一点“料”也没有的热茶、醇酒了。
倒是有对母女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一个笑得眼睛已完全闭起来,一个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足够盯着邱颖真一进门就赏下的金元宝看。
“来到兰州城没到艳阳阁,怎么算是到过兰州城呢!”邱颖真一走进门,便说着好听场的面话。
他赏钱的动作,让原本不知道该不该接待他的龟公,瞬间忘了他和苏嬷嬷、苏是云间问的恩恩怨怨。
当然啦,两人看在十两金元宝的份上,也是什么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老实说,两个人原本也都是脑袋一片空白,除了金子银子外,什么都入不了眼;管他来客是皇亲国威、江洋大盗、钦命要犯、街边乞丐、肥油员外,她们统统都笑得出来,也统统都接待。
等到他们从银子的光芒中回神,发现事情不太对劲时,苏嬷嬷正在做她最爱做的事——数银子,而苏想云则坐在床上,白玉般的身子仅着百蝶肚兜。
苏嬷嬷愣愣地从银光闪闪中抬起头来,呆呆地自语道:“是啊!他怎么会想到艳阳阁来,难不成是看出什么了吗?”
而苏想云也差不了多少,意识终于从金光迷乱中回神时,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脖子又开始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