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还没跨出,苏想伊又想到什么似地回过头来。“对了!”
“有什么事吗?”店小二见苏想伊回头,连忙将桌上的银子揣入怀中,一副到手了就属于他的模样。
“那邱颖真……生得啥模样?”苏想伊讷讷地问道。他当然也知道他自己的问题有点怪异,但是不知道对方长啥样,教他怎样找人。
“邱大人生得眉清目秀、气宇非凡,今天穿了套青色的衣服;果然是京城来的大官,那布料真是好,绣工更是一等一。”店小二倒也没有疑心苏想伊为什么要问邱颖真主得啥模样,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迷迷糊糊地回答了。
“谢啦!”丢下这句话,苏想伊飞也似的跑了。
“客倌,您的半只烧鸡、半斤卤肉、半斤汾酒还要是不要?”店小二在后头大喊道,难为他将苏想伊点的东西记牢。
“不用!”依旧狂奔着的苏想伊,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跑得跟火烧似的。
店小二没再发声,只是心满意足地模模怀中的银子。
苏想伊则跑得飞快,像是慢了一步邱颖真就会平空消失一般。
***
一名容颜似白玉温润剔透的少年,穿著一身群青色衣服,腰身缀饰着和他容颜相匹配的白玉,青色的衣服上绣着数种象征长寿的花样。
他懒洋洋地用手支着头,并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身前的小木桌上,看着快满出桌面的菜,恨不得它们能少一点,让他多些趴睡的空间。
微瞇着眼,任长睫毛似雨帘般垂在瞳眸前,盖成一片妩媚风情;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他以纤白的手掩饰着,打了个小呵欠,让原已迷蒙的眼眸更添水气。
“主子?”
他原以为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小动作,没想到自幼跟着自己的近侍祝桩龄仍是发觉了,发出一声简短却涵义深远的叫唤。
“没事!只是昨晚睡得迟了,现在有些精神不济罢了。”他摇摇头,以强调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没办法,向来身体羸弱的他,只要稍有不对就会引起旁人的关切;可是他陪着右丞相之子邱颖真来兰州城玩,也不能不给那些县官、乡绅一点面子,只好委屈一下参加他们设的无聊筵席。
“您可千万不要抓着趴着就睡着了,这儿不比宫中,没有太后帮您说话;他们固然不敢对您怎么样,但若是传出闲言闲语来,总是……”祝桩龄将声音压得更低,捺着性子劝告道。
没办法,他的主子总能因为懒,而做出一些常人眼中不得体的举止来。
“怎么了?”见他似乎在和近侍说话,邱颖真将与自己谈到一半的县官撇下,转头关心他的事。
他将出门时父兄就再三交代,嫪王固然不是最得宠的王,但和当今皇帝皆为皇太后所出;虽然众人皆说,当今皇帝将他封为嫪王,是想藉秦代嫪毒一事,讥讽貌似女子的弟弟,也气气向来疼爱嫪王的皇太后。
但嫪字本身有“惜之”之意,此趟皇上命他和从未离京过的嫪王同行,也不知道是想乘机害死体弱多病的嫪王,或只是单纯的想让未曾离京的嫪王能离京游耍一番。皇上的心意,依然难测莫名。
此话他方一听闻,差点就打消和嫪王同行的念头。和身体虚弱又开罪不得之人一同上路,岂不是要折磨死他!
怎奈父命难违、皇命更是不可抗,他也只好听从了。
没想到嫪王不但生得貌美如玉,更比他想象中的好相处。几天相处下来,只让他更加喜爱嫪王,也对身体不佳的他心生怜惜。
算算生辰和血缘,嫪王应是他的亲表兄;但他对瘦小的嫪王,却产生了种爱惜弟弟的情愫。
“没,是桩龄太紧张了。”见邱颖真一回头,满室的视线皆往他身上投注,嫪王穆祯瑞在心中浅叹着,并用不在意的语气安抚邱颖真。
他最怕此般景况,分明没有什么大恶,却让一群人忙得鱼头烂额。
要是母后在场,免不了又要传唤御医前来,好生检视一番;但若是父王在,不知又会如何数落他。
“还说没什么,你的唇都白了。”不知道穆祯瑞心境变化的邱颖真,只道是他又受了风寒,连忙帮他加热茶。
“是不是冷了?寒舍有件上好的白狐皮裘,要不要卑职差人拿来?”知晓穆祯瑞身分的县官,连忙讨好道。也不看看外面正出着大太阳,兰州城位置又偏南,已经比京城不知暖上多少倍,穆祯瑞就算再怎么冷也不会需要白狐皮裘,若真披上了,说不准还会发痧呢!
“我没事。”穆祯瑞有些烦躁地将眸子瞇成一条缝,这是他觉得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站在他身后、自幼跟着他的祝桩龄虽然知道,却没看见;而和他相识未久的邱颖真,理所当然地也没有察知他的情绪。
“还说没事。”邱颖真不相信他的话,伸手探采穆祯瑞的额,试试他的体温有没有过高或偏低。
“我真的没事。”穆祯瑞很习惯他人的过分紧张,他乖顺地微抬额,任邱颖真试个安心,反正此番情景在宫中时常上演,他早就习惯了。
“白狐皮裘不需要,我等一下就会好了,谢谢你。”穆祯瑞努力打起精神,乖顺有礼地回道。
说话时,他犹抬着脸任邱颖真试温,眼睛却望向县官,感谢其关心,并附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使得在场众人为之炫目,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
又见主子绽开绝世美丽的笑靥,看惯的祝桩龄情况虽不像众人一般严重,但仍不免跟着微笑起来,因着主子绝美的脸庞而骄傲。
不过迷倒众人的穆祯瑞,在望见众人的反应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就是容易把他当成易碎物品;他不过是容易生病了点、身形瘦小了点、食量小了点、容易昏迷了点、常呕吐了点、睡眠的时间多了点、脸色苍白了点、体温低了点,但也没那么夸张吧!
“你的身子好冷!”邱颖真夸张地惊叫道,连忙吩咐仆人送上披风。
“我真的没事。”穆祯瑞微微动了气。他平常手脚就容易冰冷,又不是今天才这样的,邱颖真紧张个什么劲?
虽然知道邱颖真是为了他好,但他还是希望能多一点自由。
他都已经二十有四了,有着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和身形也罢,连旁人也都当他是个需要人照料的孩儿。母后从不准他离京一步,兄长又……现下好不容易才能和邱颖真一同远游,怎知邱颖真竟也像其它人一样盯着他不放,教他怎能不生气?
“可是……”猜知穆祯瑞开始不高兴,邱颖真欲好生照料他,又不敢动手。
邱颖真的手还尴尬地举在半空中,忽有一官兵奔入,急急地报告外厅的情况。“大人,外厅有人来闹事。”
罢刚被穆祯瑞分散注意力的众人,这丁听见外厅传来的打斗声,可见来者身手不凡,已几度将部署在外的官兵打败。
“还不快点把他赶走!”在右丞相之子和嫪王面前发生此事,县太爷深觉面子挂不住,斥喝的口吻不禁更凶恶几分。
“来闹事的是什么人?”邱颖真高声问道。他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和在座的人有怨仇,要在此时来闹事。
“不知道,众兄弟都没在城里见过他,问他什么也不答,就只顾着闯入。”来报的官兵在外厅再度传来官兵的惨叫声时,神情显得特别狼狈。
“饭桶!连个平民百姓都挡不住,朝廷养你们作啥用!”
县太爷的大骂方结束,厢房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