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十天来,却没有一个人尝试这么做。
人人都知道方境如是个多么温和、多么良善、多么知足、多么惜福的女孩子,她不可能主动去挑起纷争,这其中必然有个充分的理由。
于是,低迷的气氛依旧持续着,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少爷,开开门哪,老爷要您立刻去见他。”专为沈重山跑腿的阿勤在门外喊着。
“滚开,我谁都不见!”沈曜南抓起一个瓷瓶往门上砸了过去。
“少爷,这可是件大事哩!皇上看了您写的那本‘攻略守策’,欣赏得不得了,还有意让您出任定西大将军,讨平回疆的叛变!”
“怎么不早说!”沈曜南突然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直冲向沈家那气派十足的前厅。???沈曜南一出现,就教人群给包围住了。
“曜南,你真是太马爹娘争气了!”沈夫人一看见儿子,赶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因为你写的那本兵书,你爹今儿个在朝廷上可风光了!”
“是啊,曜南,你虽然不爱念书,却不愧是我沈某人的好儿子!”沈重山眉开眼笑地持着胡须。“这样也好,咱们家向来只有文官,现下总算出了一名武将。”
“女乃娘,你过来一下。”沈曜南不理兴奋的众人,单独把女乃娘叫了过来。
“什么事啊,少爷?”女乃娘与有焉地笑开了。“从小看着你长大,我就属今儿个最得意、最欣慰了。”
“你们就是爱小题大作。”沈曜南无奈地叹道。
“这事儿可一点都不小啊,少爷!”女乃娘认真地瞪大双眼。“朝中百官争着提出各式各样的战略法,皇上却独独赏识你,这需要多么不凡的智慧和创见啊!”
“是啊,曜南,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呀!”沈夫人兴致勃勃地附和。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很了不起!”沈曜南无奈地猛点头,接着把女乃娘拉到角落去。“女乃娘,你替我去跟境如说一声,看看她有什么反应。”沈曜南满脸期待地说着。
可以料想得到,方境如绝对会立刻冲过来祝贺他,因为从小到大,她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了。
“这就别忙了,她有什么反应,跟这件事完全不相关吧?”女乃娘压根不能理解沈曜南的用意。
“女乃娘,既然你是最宠我的,就照着我的意思做嘛!”沈曜南亲昵地揽住女乃娘的肩头。
“你这小子!只有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女乃妈半是责备半是玩笑地说道。
“好啦、好啦,你就快快去吧!”沈曜南连忙将女乃娘推了出去。“跟她说我在书房等她,还有,只要她好好跟我说句‘对不住’,我就把之前发生过的不愉快给忘了。”
“好好好!你从小就是这样,急性子,想做的事一刻都等不及。”女乃娘笑着瞪他一眼,才转身离开。???“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看着方境如低垂的头,女乃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如果你听见了就应我,别老是这么一声不吭的。”
然而,女乃娘的要求并没有被接受。
她已经对着方境如说了一下午,不管是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或威之以势,全都收不到效果,她好像对着块木头自言自语。
“我说境如啊,女孩子家的个性不要太硬,尤其你的身份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跟雇主闹别扭,岂不是太傻了?”女乃妈数不清是第几次对她说这样的话。“少爷对你已经够宽容了,你别恃宠而骄,以为可以对他耍小姐脾气。少爷从小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没有人敢开罪他,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顺着他吧!”
方境如依旧头也不抬地注视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她那弯弯的长睫毛静谧地半垂着,脸上见不到任何表情,她这副模样简直比入了定的僧人还要沉静、还要无动于衷。
女乃娘不放弃地继续游说,“少爷也说了,只要你好好说句‘对不住’,他就会把发生过的不愉快一笔勾消,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好吧,就算少爷真有不是,你忍一下就过去了,这应该不会太难的……”
女乃娘话才说一半,却见她掉下了成串的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访,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呢?”女乃娘慌忙地说道,隐隐约约察觉这事不好摆平。
方境如依旧沉默不语,只有眼泪不断滴落的景象证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从来不是这么不讲理的孩子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别瞒着女乃娘。”女乃妈强烈地要求着。
“你不懂的,女乃娘。”方境如悲哀地摇了摇头。“别逼我,我的心已经累了,真的累了。”
“你真的不考虑向少爷道歉?只要你姿态放低,少爷就会原谅你的。”明知道可能性不高,女乃妈还是尽可能劝说。“想想看,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能像你这般幸运?
再说,你也该去视贺少爷得到皇上的赏识,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啊!”
“不了,女乃娘,他不需要我的祝福,自然会有人把他捧上天。”方境如落寞地摇头。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女乃娘吃惊地看着方境如,这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一直带着甜美笑容的那个女孩吗?
曾几何时,她的眉间染上了深沉的忧郁?曾几何时,欢笑已从她身上远去不见踪影?
也许她从来就不乐观,开朗的外貌只是她为自己添上的保护色。
女乃娘怔忡地看着方境如的泪,久久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她不来?她当真不来?”沈曜南大声吼道,气得把桌上的杯盘全数砸毁。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啊!
她总是在意着他的一切,尽避只是学会骑马或猎了只野兔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会替他高兴半天。这一次,他可是获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她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自从交代女乃娘之后,他就好整以暇地待在书房里喝茶、吃点心,想象着方境如一会儿之后就会过来向他低头认错,而后她会再一次成为他的小苞班、又会开始在他身前身后绕着圈。
岂知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方境如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是啊,她说她已经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女乃娘担心地问道。“她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说她已经累了?她竟敢说这种话,竟敢这样侮辱我?”沈曜南怒气腾腾地大喊,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实在搞不懂你们俩,我好心好意想替你们解决问题,可就是没有半个人肯跟我好好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个只会哭,一个只会大呼小叫,这教我从何管起啊?”女乃娘双手叉腰瞪着沈曜南,显然也被激怒了。
“只会哭?你说谁只会哭?”沈曜南急急地问道。
“还有谁?不就是境如那丫头嘛!”女乃娘毫不客气地给了沈曜南一个大白眼。
“她哭什么?”他的语气仍然是不快的,但是只要注意观察,就不难从他眼中发现慌乱的情绪。
“这就要问你!说真的,曜南,我不相信境如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反倒是你呵,大少爷脾气要收敛一点比较好。”女乃娘客观地说道。
沈曜南一听,火气又冒了上来。“是她自已不知检点!我只不过把一个不识相的野男人赶出去而已,算是维护我居家的宁静,这可一点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