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难停止猜测,封书棹方才一副凝重得要命的表情居然在瞬间化为微笑,如果不是另有隐情,他何必变脸变得跟川剧名伶一般快?
“当初父亲生病时我们也瞒他真相,我算是有经验的,所以,别转移我的注意力,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千万别骗我!”我低声向他央求著。
“我三姊是妇产科医生。”封书棹摇摇头,一副我已无可救药的神情。
“你特别请她来会诊?”
“三姊的医术不错。”他说明了他三姊确实是为我而来的
“那么……我是子宫方面的毛病?”不会吧!我还不满二十四岁啊。
“……”封书棹没答腔,不过我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僵硬无比,彷佛有无数只乌鸦飞过他面前似的。
“你说啊!我到底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他不说话我反而急了。
“不完全是。”他叹了口气,大掌包握住我的双手,然后坐到床缘向我宣布:“你怀孕了。”
“怀孕?”我的心情犹如前一秒才被判了死刑下一秒却又获得特赦的罪犯,欢欣惊喜地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我抽回被他包握的手往自己的肚皮抚模,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他一次:”我真的怀孕了?”
“是的,你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封书棹皱起他的眉头。
我满腔的喜悦在见到他深蹙的眉尖后顿时化为乌有,是了,我有了他的孩子,这下,他对我更必须负起责任,而我,终於明白他刚刚为何会摆张凝肃沉重的脸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激情冲昏了头,没作防护措施就要了你,否则,也不会害你至此……”
“不干你的事!”他自责的模样令我生气,可恶,他的语气宛若那晚是场错误,是不该发生的。”也不需要你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你扯什么鬼话?”他打断了我更不堪入耳的言语,我想封书棹一定非常生气,因为平日的他一向很有谈话礼仪,不随意中断他人讲话的.”谁告诉你怀孕只关准妈妈的事?我呢?你实我於何处?”
“哼,你早就被我丢到外太空去了,谁理你!我才不想和个瞎子讨论我孩子的未来。”我违背自己的心这么说著。
“你不能不理我!”他气极了,宽厚的胸膛一上一下明显起伏著,彷佛极力在倥制他欲曝发的脾气似。”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
“我有说孩子的父亲是你吗?”
“我不是孩子的爸爸?宜室,你有胆说一次我不是胎儿的父亲,信不信我会掐断你美丽柔女敕的脖子!”
哇啊,我真惹火封书棹了.原来他发起脾气来真的很暴烈,和那个叫封瑞海的家伙有得比喔。
“你才不敢。”我挑衅著,却胆小得缩回病床掀起被子连头盖住,”我早看透你了,你只会维持你那传统古板的死绅士风度,才不敢对我动手动脚!”声音穿过软趴趴的薄被,挑衅的效果减了一半,不过,我仍是拉开嗓子大声道:”还有,我警告你,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是孩子的母亲,你不许多管闲事!”我恨透了封书棹那副会负责到底的模样。
“阁下言外之意是打算将我踢到一边,准备独自抚养这个孩子了”虽然视线陷入昏暗,但我仍感受到封书棹欺近了我。”够了!你见鬼的有没有大脑!”
他突来的怒吼差点吓住我,可恶,这么大声不怕我耳聋吗?
“我想怎样不用你管!”我马上吼了回去。
而且,没大脑的是你,不,你不仅没大脑,还没有心!封书棹,你不懂我不希望你为了道义而负责吗?我奢望的是你因为爱我才对了baby负责任!你懂不懂啊?
这些沉潜於心中的话我没诉出口,因为,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拉起被端的一角用力咬它几口,直到确定心底的话不会因一时忿怒泄露出去后才开口道:“总之,不干你的事,如果你懂得看人脸色的话——奉劝你快快离开,别让我这个身为孕妇的人心情恶劣.”我残酷的拿他眼睛作文章,明知他会被我的话刺伤我仍照说不误。”喔,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瞎子,怎么能看人…”
“住口,不要说出会令白自己后悔的话!”
封书棹倏地掀开棉被,他的脸色既铁青又阴郁,肌肉紧绷得连衬衫的线条都很僵硬。他看起来宛若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暴烈的反击就隐藏在他伤口下的那种猛兽,一点也谈不上温文尔雅,我想我用那样可恶又狠毒的话刺激他之后,我们必定会有场腥暴的架要吵了。
正当我准备迎接他的反击时,没想到他捺下脾气突然做了几次深呼吸,鼻翼翕张的他嘴唇紧抿,很明显看得出来正在极力控制他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眯起他那深邃如梦的黑瞳对我说:
“你身体欠安,我会体谅你日不由心,不过,凡事要适可而止,宜室,我希望你别再耍幼稚的小女孩脾气了.”
“我没有在耍脾气!”可恶,他怎么可以说我幼稚。”我很认真,封书棹,我正式请你出去,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行吗?”
“当然不行。你尽避要性子吧,我不可能离开的!”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再说,等你身体情况好些,我们也必须赶快结婚。”
这就是他以负责的表现?我心中在喜喜忧参半,老天,我竟然靠这种方式实现我的梦想,一个孩子换一桩婚姻——不是因为爱!呵,我到底该笑还是该哭?
“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他闻言马上逼近我,说话的语气则濒临发飙的边缘。
“婚姻……”说完后我欲拿被子蒙住自己己—但封书棹的动作比我快,他强而有力的手扯住薄被,害我不得不把话给说完:”我不同意我们必须结婚。”
“又回到原点了,是不?”我不知道封书棹是不是因为三番两次被我讥为无用的盲人所以讲话才如此冷嘲热讽,他低下头沉声对我道:”我亲爱的小姐,就算你再搬出信里那套什么不想和个瞎子共度一生的说词拒绝我,我也必须提醒你——只有母亲是无法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的!不想嫁给瞎子,呵,恐怕得请你委曲求全了,因为,除非你想让孩子恨你,想让孩子笼罩在父不详的阴影中长大成人,不然嫁给我这个瞎子势必成为你唯一的选择。”
“……”我无言以对。他一番话说得我羞愧欲死,是的,我怎能只为了维持我心底那可笑的骄傲和自尊,就忽视了孩子的权利拒绝这桩婚姻,孩子是无辜的呀!
我抬起头望著封书棹,他浓眉深锁、俊雅的脸尽是被情势所迫的不得已神情,
彷佛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痛苦的决定似的,看他那么痛苦,我的心也拧裂成难以缝补的碎片,我开始后悔用了那么多不堪的字眼来攻击他。真是的,就算他的至爱不是我,我又怎么可以恶劣地拿他眼睛作文章呢!
“你要我为了孩子和你结婚?”我怯懦地拉拉他的手低声问。
“倘若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沉默了好久,封书棹才回答我,他隐含在话语中的讥讽与无奈,浓烈得几乎要将他优雅的教养破坏殆尽。”也不在乎我这个瞎子能不能给你这个美丽又年轻的明眼人幸福,那么,我们就尽快完婚吧。”
“可是……关小姐呢?”我迟疑地道出了深藏在心底最在乎的事。
“聿媚——”封书棹好看的眉毛又重重皱起,他站了起来,将背转向我。”她自有她的幸福要追寻,我们结不结婚,和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