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能干容易遭人嫌!”他终於展现出丝丝封之凡口中的火爆脾气,讲话是歹毒的:”那么,我聪明又可爱的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才是一名正常瞎子该有的行为?”
封书棹俯头朝我逼近,在阵阵的咖啡香中我隐约闻到淡淡的药草香,草香清雅好闻如昔,只是,味道主人的脾气似乎没从前好,”你这样很容易烧掉办公室!”
我握拳往他胸膛敲了一记,恨恨地,虽没使尽全力但也不轻就是。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发怒,不知道心头为何有一把火在簇烧著,总之,我的完美先生惹我生气就是了。”想喝咖啡为什么不请素姨煮,她不是你秘书吗?”
“我又不是没有手。”他哼了一声,毫不知错。
“是啊,你有手有脚、四肢完全,身强体又健,只不过少双眼可看东西罢了。”我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挑明了要惹他生气,因为我想知道封书棹发起飙来究竟会可怕到什么样的境地。
“不劳姑娘您费心提醒,三年来我已经习惯生活在黑暗中,不需要阁下刻意告诉我谁是瞎子。”没想到我的咒骂没得到回应,反遭他文绉绉的驳斥。
“但是你的行为一点也不像,”
“哦一那里不像?”
“就是不像啊。”
“哪不像?”封书棹像是没得到答案不甘愿似的,头又朝下低了一寸逼问我。
“没……”他直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我睁大眼望著他那离我只有寸许的唇,动也不敢动,”没……没有人大胆到眼睛看不见还自己动手煮咖啡。”我瞪著他,困难地把话说完。
他闻言只是笑,如梦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轻摇他的头,彷佛是在嘲笑我的无知。他叹了口气,我们的距离如此接近,他温热的吐息即刻拂扰到我那原本已绷到极点的神经;我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不意他动作出奇地快,在我移动前,他的双手已然捧住我的头——
“你…!”我的脑袋霎时停止运作,道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被制约了。”
“什么?”我瞧他说得如此认真,丝毫不察我俩的间距近得仅容一根拇指,只好小口小口呼著气,然后用最简短的字吐出我的疑问。
“丫头,你被媒体制约成对视障者有偏见的无知份子。事实上,我们会做的事远超过一般人想像,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甚至能打电动玩且和明眼人来场竞赛。”
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吧,盲人立见能玩电动?我不敢相信但又确知封书棹不可能会骗我,讶异的我不禁仰首叹问,这一动,竟让我的嘴触碰到他温暖的唇,我低呼一声,双颊燥热地推开封书棹,指尖按住唇面,默望著他,说不出任何话。
“怎么了?”他无辜地问。
“没事!”我否认的速度可媲美协和航空的超音速飞机。
他沉吟数秒,修长的指头来回抚模著他的唇,黑眉微皱,不悦地问我:”别推我,刚才怎么回事?”
“呃……我、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你的睑。”叫我怎么说?我想我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非此莫属了。天啊,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会巧到让我亲了他?
“是吗?”他的眉依然皱著。
“当然是。”如果他继续追问,定然小知方才那短暂的碰触是怎么回事,我决定当个放羊的孩子,将焦点转至先前的话题:”我很抱歉有那些愚蠢的成见,但那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和盲……呃,和失明朋友相处的经验,你必须原谅我。”我试著缓和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正常的语调,哎,天晓得这是件多艰困的事,因为我的心口直到现在还咚咚响跳著。
“我没有责怪你。”封书棹舒展皱了好一会儿的眉,低厚的嗓音缓缓道著:“事实上,我十分喜欢你直来直往的态度。这几年周遭的亲朋好友怕伤害我自尊,和我说话时总是过於小心翼翼,甚至,连一些寻常的字眼也敏感跳过.你一口快语毫不忌讳,反让我讲起话来轻松许多,不必迂回就能表达我想表达。所以,我不可能生你的气,当然也不可能责备你,因为,你是个难得的聊天对象。”
“哦……”就这样?我只是他说话的伴?心底有股莫名的失落升起,也不知道自己在沮丧什么,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可能因为情绪差,我也就口无遮拦起来:”你想讲话还不容易,下个命令,召集公司主管开会,包你说个三天三夜也没人敢吭半声。”
“你还真有胆,敢在我面前这么提议。”
封书棹颇不赞同地念了我一句,不过,他俊帅的睑倒漾著笑。
“不好吗?”我见他反对的不认真,便得寸进尺道:”可是老板发泄脾气,员工又可正大光明模鱼的好法子哩。”
听我这样乱掰,封书棹猛摇头,他伸手往前探,轻轻地模了我两下头发,他的模法是主人模小猫小狈、而且是安抚顽皮宠物的那种方式,我看著他收回去的手,觉得自己还真的有点像只惹祸的宠物。
“嘿,我的脾气应该没壤到会找人出气的境地吧?”他这么问我。
“以前是没有,但现在就不晓得了。”
“你又知道我从前如何?”
“当然,你忘了我们曾是梯友?”提及往事,我便沉浸在甜美的回忆中,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虽然只有短短三个礼拜早上的相处,不过,我觉得那时候的你比现在亲切有趣多了!”
“感谢你对过去的我赞不绝口,但敝人不以为现在的我比较差劲。”
“我没说现在的你不好,只是、只是……”怕他误会我又挑他眼睛作文章,我有点急,急得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
“只是变得比较冷酷?”他耸耸肩,倒替我接了话去。
“才不是。”我马上否决他的说法。
“或者……变得比较火爆?”
“也不是这么讲。”
“什么都不是,那么,只有拿侏罗纪的迅猛龙来比喻了?”
“拜托
你不——”话未尽,我便察觉封书棹脸上有抹促狭的笑,真是,搞了半天原来他在逗我,”你不要开玩笑行不行?”我气呼呼瞪他一眼,但他看不见,压根儿感受不到我的气闷,於是我改用手拍他臂膀一记以表示抗议。”封书棹我到今天才发现你也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
“Y头,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什么事?”我直觉反问。
原以为封书棹会回答我,但他一脸莫测高深,高挺的身躯站在我面前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向我解惑的打算;我凝著他俊雅的脸,愁闷地想著:是啊,我不知道的事何其多,尤其是关於你的——我大约只能拿到幼稚园程度的毕业证书,因为,你从来就没给过机会让我了解你啊!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我的睫毛不知何时沾了水,湿湿的,我眨眨眼睑,认真向他要答案:”你一定要告诉我!”
“听起来似乎很重要,你问。”
“四年前,除了第一、二次见面……每天早上在楼梯间相遇时,你几乎不和我说话,是为什么?……你很讨厌我吗?”我问得断断续续,差点道不完这个横亘在我心中已久的疑虑。
他没回答我,反向我招手:”宜室,你过来。”
我以为他要我靠近点才说得清楚,放是乖乖地站到他面加。”你说吧。”
谁知他仍是没说,只举起手往前寻到我的脸,轻轻抚上我的颊,然后,顺著颊骨,拇指来到我的眼眶,用温厚的磁嗓问我:”你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