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半个月前获知大司马大将军展昊终于要告别单身身份后,众人的反应是悲喜参半。悲的是自个儿的女儿、妹子没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喜的是展将军终于寻获真爱,让人打从心里替他高兴。
虽然展昊平常外表冷傲,可他却是最有人缘的大将军,因为他有一副为善不欲人知的好心肠,凡是受过他恩惠的人都明白,这个在战场上以剽悍冷血闻名的大将军,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善人。
就冲着这一点,与他是皇上面前红人的身份地位,贺礼不断的涌进将军府,多到展群必须唤人将大仓库清理干净以便堆放贺礼。
爱邸内洋溢着欢喜,在忙碌中迎娶的日子也快近了,人人脸上皆是期待、快乐的笑容。然而这份快乐并未降临在当事人身上,这阵子展昊被公事缠身,每天从皇宫回到将军府都已夜深,为了怕打扰到杨舞柔的休息,他克制着浓烈的相思。
而杨舞柔则是被那些裁缝师围得团团转,不断地量身缝制新衣、添购首饰,像个傀儡似地任人摆布,累得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没了。
这天,好不容易偷了个空,他们逃离将军府,结伴到普若寺上香。在这优雅宁静的环境中,杨舞柔露出近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这里好漂亮,我以前来过吗?”她仰着小脸笑问。
他们在湖岸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展昊闲逸地靠着柳树干,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而波光潋滟的湖面似乎正回应着他们的快乐,份外耀眼。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普若寺。”回忆使他的黑眼。“当时是在后头的小别院内,你坐着似乎在沉思。”
“小别院?我怎么会在那里?对于心前的事,她都会忍不住想追问。
“当时我心里也有这个疑问,毕竟那是佛门禁地,有女宾在场分外觉得格格不入。后来你才告诉我们,无缘是你的救命恩人。”
“无缘?是什么东西?”她不下数次听到这两个字了。
展昊哈哈大笑,几乎到了捧月复的地步,虽然这笑容软化了他坚毅的脸部线条,但这反应让杨舞柔以为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心中不禁气结,恼怒的瞪着他。
展昊虽然立刻止住了笑,但唇边仍微扬着漂亮的弧度。他抓住她的小手安抚着,“别生气,我不是在笑你,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知道无缘是什么东西……真希望他在场,我倒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随后他解释着,“无缘是这间寺庙的住持,也是我们的拜把兄弟。”话毕,他趁她不注意,在她粉颊上偷了个香。
顿时,一朵红云飘上了她的俏脸。
这里人烟稀少,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举动,但杨舞柔还是羞怯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自从他告白后,整个性子就像有了极大的转变,私下独处时,他都会卸下在人前的威严,对她热情得很。
趁她害羞不语的当口,他静静地欣赏着她。
被他那炽热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她慌乱地开口以掩饰心中的不安,“无缘是这里的住持?你们怎么会认识他,还跟他结为拜把兄弟?”
“十年前我们刚认识他时,他还未出家。”
“那他为什么要出家?是看破尘世吗?”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缘善卜术,他的占卜之准是众所皆知的事。要谈到他这项特殊能力,就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无缘是个孤儿,收养他的师父精通紫微斗数,从小就教他哲学命理、兵法玄术,所以他称得上是博学多闻,再加上他拥有天眼这项特异,所以占卜功力比起他师父简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在他弱冠那年,与生俱来的天眼居然不受控制,他的脑子里连续一个月都出现一幕印像——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旁边立着一个只瞧见背影的和尚。他占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他师父。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女子是他命中的妻,但如果娶了她,无缘的占卜能力全都会消失。想保有天眼只有一途,即为遁入空门,从此孤身终老。那印像中的女子与和尚背道而驰,表示两者只能择其一。
“他师父要他好好考虑,毕竟这攸关终身。孑然一身、孤独至死是一种痛苦,而被情爱缠身,受七情六欲支配亦是种折磨。两者的抉择,就要看他如何取舍了。”
“他终究选择了孤独,不是吗?”杨舞柔为他感到不值。
“不,”展昊笑了,“他已为自己排好了命盘:二十遁入空门,三十还俗和那女子相遇……”
“他愿意放弃他的能力?那为什么还要出家?”
“根据无缘那小子的说法,占卜和天眼之于他并非是最重要的东西,他宁愿当个凡人还比较有趣。不过,他和那女子相遇的时刻未到,与其无所事事,还不如找点好玩的事打发时间。佛门不是人人说想进就可以进得去,既然命中注定他有佛缘,那就该进去好好体验一下当和尚的滋味,免得辜负了老天爷的好意。”
“这个人真怪!”
“他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即使他睁眼说瞎话,小老百姓还是一样将他奉若神,习惯就好。我们自己小心一点别被他骗了。”展昊一副交友不慎的懊恼样。
杨舞柔泛开笑靥,“真希望见一见无缘。”
“那必须等他从扬州回来。我想,他大概赶不上我们的婚礼。”
“真可惜。”她望着远方,“我也希望能见到那个让无缘放弃一切的女子。”
“会的,我们一定会见到的。”他拥着她,满心期待。
第八章
展群活了大半辈子,数今天最高兴了。
他特地起了个大早,督促着奴仆整理清扫府邸内外,布置完备之后,他换上最体面的衣裳站在大厅内接待远来道贺的贵宾。由于太过高兴,他眼中盈满了泪水,脸上还持着一抹欣慰的笑。
“展总管,回魂啦!”辜仲衡一进门就猛盯着他那笑泪交错的老脸瞧来瞧去,忍不住取笑,“今天是你家少爷大喜之日,你怎么哭了?”
他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泪,“我是太高兴了。对了,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们来找少爷?”
“我们在处理一些事。”辜仲衡饱含兴味地望了旁的耿毅桓一眼,随后又问:“你家少爷呢?”
展群还来不及回话,展昊已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们总算来了。”他容光焕发地现身,嘴角掩不住如愿以偿的愉悦。
“好小子,没想到你竟是我们当中第一个娶妻的,勇气可嘉。恭喜!抱喜!”
“谢啦,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还早得很!”辜仲衡撇了撤嘴。
“你别忘了‘两年期限’这档事。”
“两年还长得很,现在担心根本是庸人自扰。”
“你倒挺看得开嘛!看来我该提醒皇上缩短时间才对。”展昊一派轻松。反正他现在是有妻万事足,根本就不用担心。
“老三,想当初要不是我在一旁撮合,你和舞儿会有今天吗?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懂不懂?”辜仲衡抗议。
“就是明白知恩要图报,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赶快找个妻子,别再摧残那些无辜的少女,我是在帮你积阴德,你怎么可以狗咬吕洞宾。”
“老大,你看看,这就叫做兄弟!”
“老二,人家现在有娇妻万事足,当然一副春风得意。”
“算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和你一般见识。”他一副施恩的口吻。“对了,是兄弟才告诉你们,明天我押镖到荆州,大概要好几个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