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斯笑着看近在咫尺的她,“你就这样随随便便上了男人的马车,也不怕被卖了?”
她瞪他,厌恶他这样的流里流气,“一个快要死的人,我怕他作甚?”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温柔地抚模着,“以沫,以沫,你可知道我一想到要见你,昨夜竟是一宿未眠。”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他有些狼狈地向后跌回去,刚要伸手去扶,却被他拉入怀中,随即耳际传来低沉的笑,“我一直在想,我若是见着了你,一定要将你据为己有,要不然,真是难以抚慰我的相思之苦。”
她躺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药气,“你想要将我据为己有,也要看你有没有命?”
他轻吻着她的耳侧,“我若是要,你给吗?”
她垂下眼,“你何必要我这残花败柳?你有家财万贯的金小姐,还有一园子的环肥燕瘦。”
他仍是笑,“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却怎么也不及你。她们就算拿命换我,我也不会眨一下眼,只有你,我愿意拿命去换。”
她猛一下子推开他,“那你就去死啊,在这做什么?”
布帘忽然被打开,她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慌忙别开眼。
“没事。”他安抚着凶神恶煞的马夫。
那马夫低沉开口道,“咱们六爷好不容易活过来,可不是要被你糟蹋的。”
糟蹋?这么——严重!
龙斯笑着眯起眼,看向不语的她,“你对我这样冷淡,该不是看上阮净月那孩童了吧?”
她冷哼,“除了阮净月,说不定我还勾搭上阮家的长工了呢。”
他低声笑了,“真没想到,除了我,你还有别个野男人了?”
她看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忿恨地道,“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比你好?到路上随便找个男人也定会比你活得久一些。”
他垂下眼去,“怎么办?可怜我仅剩下这些许时日,却只能得到你的嫌弃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却是看到她流了满脸的泪。
她咬着牙,“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谁救你活过来?我改日一定掐死他。”
他闻言却是笑了,伸手拉她入怀,气息浮在她额际,“那可不成。我二嫂好不容易救活我,你若因此掐死她,我二哥定要把咱们一起活埋。”
她紧紧抱住他,双手忍不住颤抖,“谁要你不知死活?”
他笑,“这一次的不知死活该算是值得。倘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会这样投怀送抱?”
闻言,她抱得更紧,嘴巴却是恶毒,“我哪是抱你,我只是想要勒死你。”
他捧了她的脸,指月复抹着她的泪,“瞧瞧我这苦肉计多有用?你该是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
她看他,“我可不会记得你的好。”说不定,哪日她会害了他亦是说不定。她——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房以沫了啊!
他的鼻尖磨蹭着她的,低低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嘟着嘴巴,“你那一园子的牡丹,该不是让你死得心甘情愿?”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畔,却是气人地说着,“家花哪有野花香!”
谁谁谁——是他的野花?他真的是,真的是——
镑怀心思的几个人坐在餐桌上,唯独一人乐开了花。
龙斯看着垂头不语的阮净月,笑着开口,“前几日小鲍子吓坏了吧?都怪那些放肆的兵士,怎能说抓人就抓人呢?还道是目无王法了不成?”
阮净月看着龙斯,不甘心地说道,“爹爹说,这一次多亏龙六爷大人有大量,净月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龙斯笑,“小鲍子这样懂得礼数,阮大人果然教子有方。”
阮清明冷眼看向阮净月,“他不要给我惹祸,就是对得起我了。阮某还真是希望龙六爷对过往之事海涵。”
阮净月闻言委屈地垂下头,眼泪不争气地落在碗里。爹爹果然还在气他!这一切都怪龙斯,都怪——叔父!
阮永明轻抚着阮净月的肩膀,安慰道,“净月,你爹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太担心你了。”
阮清明冷哼,“老二,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教训,轮得着你来说话吗?”
“大哥说得是,”阮永明轻笑,“这一次多亏大哥,要不然永明真的是愧对列祖列宗。”
“哼!”阮清明怒瞪阮永明,“若不是龙六爷,这一次我阮某可真是无脸面对平康王爷。”
阮永明仍是端着诚恳的笑脸,“大哥教训的是。永明一定好好反省,多多为咱们阮家谋福。我看龙六爷与咱们倒是有些投缘,下一次一定给永明机会好生回报。”
“不敢不敢,”龙斯偷觑向房以沫,她正垂头而立,令他心中一冷。
闻言,阮清明软了语气,“是该好生回报。这个不孝子差一点毁了阮家与龙家的好交情,还好没有铸下大错,要不然我可要自裁谢罪了。”
龙斯笑,“阮大人好生客气,净说这些龙斯担待不起的话。不过是小事,阮大人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是是是,”阮永明点着头,“大哥可别为了我们伤身,为了咱们阮家,一定要好好保重才是。”
“是啊,爹,”阮净月也乖巧地笑着,“咱们阮家全都要靠你呢。”
阮清明注视阮永明良久,确定他的眼神里绝无恨意才稍稍放下心来,房以沫没那个胆子出卖他,更没有胆子相信只会草菅人命的老二。他瞥眼看向房以沫,发现她只是安静地靠在墙边。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本分,这样认命,可从龙斯对她的态度看来,他还真是小看这丫头了。经过这十年,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看起来不动声色的房以沫了!
看着阮家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房以沫唇角轻轻弯了起来。到底谁比谁更精明?到底谁比谁更会演戏?到底谁最终死在谁的手上?她真是迫不及待要看他们的结局了。那结局一定精彩极了!
“房小姐,”阮永明突然开了口,“你与龙六爷也算旧识,不知道可还记得六爷喜欢些什么?”
她看看三人,低声回道,“以沫离开太久了,一时想不起来。”
龙斯为她解围道,“房小姐,你当真是太客气了。上一次你送给我的碧螺春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可是我好生惦念的东西呢。”
碧螺春?她几时送过他碧螺春?阮清明与阮永明也皆是一愣。
他继续说道,“我喝了这许多年的碧螺春,那真是最好的一种了。这些日子多亏有了阮大人的药材,还有那些碧螺春,我才能康复得这样快。”
真的是——满口胡言!
“你几时送给六爷碧螺春?”阮清明忽然开了口。
她赶忙接了口,“大人,不过是刚好逢到市井上的小贩叫卖,我便随手买下,送给了六爷。”不敢抬头,她怕阮清明看到她眼中的慌乱。这龙斯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阮清明的眼睛突然起了某种光芒,“这么说,六爷就爱碧螺春?”
他点头道,“可不是?龙斯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就爱个碧螺春。”
阮清明看着龙斯,轻笑道,“六爷,改日阮某一定帮你弄些上乘的碧螺春。”
“那敢情好啊!”她忍不住又看向房以沫,“那日房小姐泡的碧螺春当真是最好喝的了,不知还没有机会喝?”
她心中又是一紧,这下子可是断定他是故意的了!瞥一眼房以沫,阮清明脸色冷冽,她几时有机会给龙斯泡茶?怎么没有同他讲?
头一转,阮清明却是笑起,“当然有机会,改日,我一定亲自把这好茶给他送到府上。”
是送——茶,还是送——人呢?阮永明真想月兑口就问,还是笑了笑,忍住了。龙斯的心思他读不懂,这大哥眼睛里的算计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